第275頁
「原來如此。」陳治點了點頭,「沒想到郇州還有這樣的好物,今日我倒是長了見識了。」
有這樣的筆,就難怪會出現對方案上那般可以翻頁的簿冊了。
這樣的冊子,若是用毛筆書寫,墨跡難免會暈到下頁,用這鉛筆便不必顧慮這些。
他心裡思索著這鉛筆的好處,不免有些心動,正琢磨著問問對方此物的價錢,若是不貴便買上一支,這時耳邊忽然傳來「哐哐」敲鑼聲響,打斷了他的思緒,旋即,就見杜漕刷的合起簿冊放下筆,飛快站起了身。
陳治心中一驚,以為出了何緊急狀況,連忙跟著站起身來,皺眉問道:「出了何事?」
看到他緊張的表情,杜漕才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無事,這是用飯的鑼聲。」
說到用飯二字,他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要說到在密陽州府做官,何時最為幸福,莫過於用飯之時。
州軍府配給官吏的伙食不僅種類豐富,菜式新奇,而且鮮美可口,五味俱全。
杜漕因在落魄時餓得太狠,剛到密陽之時,一日三餐每餐都要吃到肚子滾圓才肯罷休,後來時間久了,他慢慢節制住口腹之慾,但一聽到放飯便驟然激動的習慣卻沒能改過來。
本以為隨軍出征,伙食質量定會大打折扣,他還為此傷心了幾日,特意去農民商會購買了幾瓶下飯醬以防萬一,而事實上,在行軍途中,除了菜式單調些、難以食用到新鮮食材以外,每天的伙食依舊豐富美味。
於是這會兒,聽見用飯之鑼,杜漕就感到腹中尤為飢餓起來,問陳治道:「陳掾從林陵一路趕來,應當也餓了吧,不若同我一塊去用些飯食?」
陳治對寡淡粗糙的軍糧無甚興趣,不過他有意出去瞧瞧這軍營內部的情況,便點頭道:「那就有勞了。」
一刻鐘後,站在盛滿食物的數個木盆前,陳治目瞪口呆。
「杜掾,此為……軍糧?」他怔怔詢問。
「不錯,很是豐富吧,」杜漕咧開嘴角,遞給他一雙木筷和一隻木餐盤,說道,「我初至軍府也很是驚訝,軍中伙食怎會如此豐盛?後來才知這是步都督和使君一致的要求。
「他們認為為兵者操練打仗,最是耗費體力,不給士兵吃飽穿暖,怎能拿得動武器,殺得動敵人,於是每月撥給軍隊的糧餉都格外充裕,我們這些做文職的可吃上這樣好的飯食,還是占了他們兵士的便宜。」
陳治緩緩點頭,望著周圍秩序井然排隊領飯的士兵,心中仍十分震撼。
杜漕所說的道理誰人不知,可真正主宰這些士兵命運的上官又有何人在乎,便連他這個兵曹掾,私下裡也免不了會吞些糧餉。
「杜掾,今日主食是胡麻餅和臘肉燉土豆粉,您兩樣都要嗎?」負責打菜的伙夫問。
杜漕:「都要。」
「好嘞,再給您盛一勺酸辣土豆絲,湯是玉米蘿菔湯,您自取。」
杜漕笑著應好,又道:「給我身邊這位陳掾也來一份,多打些菜,這位可是客人。」
「那我便給這位客人多添幾片臘肉。」
片晌後,二人端著餐盤迴到帳篷內,坐於案前用飯。
陳治吃了口臘肉燉土豆粉,不禁為其濃郁鮮香的味道驚艷,爾後嘗了口從未吃過的酸辣土豆絲,又被這酸爽可口的菜色打開了胃口。
連吃了幾口主食,陳治勉強停箸,喝了口清甜的蘿菔湯咽下口中食物,旋即問:「這郇州軍的伙食每日皆是如此?」
杜漕點點頭:「一般是如此。」
「那每日消耗的糧草數目豈非巨大?」
「實則相差不多。」
杜漕停下動作,同他解釋道:「軍隊一日兩頓,晨起出發前那頓吃的多是蒸餅、紅薯之類的易於飽腹之食,若是擔心途中飢餓,則可多領兩個蒸餅留著午時休息吃,晚上這頓吃得豐富些,卻也只是菜式做法豐富,若將這些土豆粉、胡麻餅皆換成可讓士兵吃飽的粟米,同樣得用數十輛車來裝運。」
陳治聽著他一本正經的理論,心中一陣無言,暗道除了你們這不按常理出牌的郇州軍,有幾支軍隊是能吃飽飯的?
當今世道糧食昂貴,士兵既然沒有打仗,行軍途中通常是一日一餐,吃得也就是些加了野菜的豆羹和粟米粥,頂多限量供應些醬與鹹菜,何來這般豐盛的晚餐,這一頓都快趕上他這當兵曹掾的日常伙食了。
想到這,陳治莫名地感到很不是滋味,一邊大口吃著美食,一邊思忖著,他若去郇州府為官,不知是否有機會受到重用。
不知不覺,餐盤中的食物見了底,陳治將最後幾根土豆絲吃完,尚有些意猶未盡,心道早知如此,伙夫詢問時,就該把胡麻餅換成這酸辣土豆絲,反正胡麻餅他平時也吃得著。
正後悔著,一士兵進來道:「陳掾,步都督有請。」
聞言,陳治霎時間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這麼久光顧著吃喝,欲打聽的什麼也沒打聽出來。
他連忙起身朝杜漕行了個禮,說了句「多謝款待」,隨後便跟著士兵去了主帳。
天色已完全暗下,主帳內燭燈搖曳。
步驚雲見他進來,口吻正肅道:「我與謝從事商議決定,明日帶大軍前往林陵。」
「下官這便速回城中稟報消息。」陳治應道,離開之前,他多問了一句:「敢問都督,謝從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