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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弟弟,則是為入密陽郡學的新學館而來。
王綏身為家族中年紀最小的子弟,一向受長輩寵愛,他在家中逍遙慣了,聽說要去外地上學,自然滿心不樂意,然為其前途考慮,家族中人最終商議決定,要讓其入學密陽庠序的士族學館。
於是任其如何不情願,還是不得不跟隨哥哥來了此地。
馬車行駛至城門口時,被城門守衛攔下例行檢查。
查驗身份無誤後,守衛態度良好地朝王幸詢問:「郎君可是為選賢考試而來?」
王幸點頭:「不錯。」
「郎君若在城中無住所,可前往鹿鳴公館暫住,」守衛提醒道,抬起胳膊指明方向,「入城後沿著廣延街往前直行四里路,順著路牌便可尋至公館所在,使君以命人為各位來客安排了臨時住所。」
王幸略感詫異。
為避免路上遭遇什麼意外而耽擱行程,他特意提前了半個月出發,結果這一路非但順暢無比,進入郇州範圍後,官道更是平坦寬闊,使得他比預計時間還早到了幾日。
本以為來得這麼早,肯定要自尋住處,沒想到姜刺史考慮這般周道,早已為他們安排了落腳之處。
看來父親所言非虛,姜刺史確實有籠絡士族之打算。
入城之後,熱鬧繁華的城市景象映入眼中。
雖已是日暮之時,主道上的人流車馬卻依舊密集如潮。
街道樹旁是鱗次櫛比的屋舍,每一幢門口都設有門牌,有的還掛了匾額,清晰地交代了這一座座房舍分別是做何用途,或為何人所居住。
因為是首次進入這陌生的城池,馬車行進得很慢,可容王幸看清路旁的路牌,為車夫指引方向。
除此外,他亦在觀察著道路上形形色色的路人,他注意到,這座城有一個不同於其他地方的稀奇之處。
在他的老家吳郡,尋常人是什麼出身,瞧一眼他們的面貌便可得知,士族優雅從容,庶族粗鄙怯懦,平民縱使穿上華貴的衣服,依舊會透出一股掩蓋不住的貧窮愚昧之氣。
而在此地,這道分界線似乎被模糊了。
路過的青年男女,不論衣著外貌如何,透露出的神情皆是飽含自信、活力充沛的。
甚至,他還瞧見一隊提著農具背著菜簍的農民隊伍,臉上亦帶有張揚的笑容,路上說笑打鬧不斷,仿佛他們之前所做的不是苦累的農活,而是參與了什麼意思的聚會。
這種發現令王幸產生一種難以言喻的危機感,他感到自己與此地的氛圍格格不入,不由得胸中忐忑不安起來。
相比王幸,涉世未深的王綏入城之後,則是迅速被城內的繁華精緻所吸引了。
小販推車上的彩色風車、遍布街巷的小紅帽外賣員、茶攤棚彩色條紋的遮陽布、花鳥店門口懸掛的盆栽與鳥籠等等,諸多新奇之物看得他眼花繚亂。
這位原本對遠離家鄉的外地生活還有所排斥的少年,此刻倏然對未來滿懷期待起來。
天色逼近昏暮時,他們總算找到了專門接待外客的鹿鳴公館入口。
在入閭門前,門衛再次查驗了他們的身份,隨後派出一個十六七歲的門童帶領他們前往住所。
架著馬車在狹窄的巷道間行進了一小段路程,便抵達了住處。
王幸下車時,掃了眼宅子門口所懸掛的木頭門牌,上面刻著「鹿鳴公館二十八號」。
門童幫王氏的家僕一起搬著行李進入大門,沒多久,將他們帶到了一處院落中。
院內堂屋的門扉敞開著通風,門童放下行李,為他們介紹起屋內設施用品的使用方法,以及住在此地的注意事項。
「廚房有廚娘,會為幾位提供基礎的三餐,用餐時段為每日的辰時、午時與酉時。
「為了方便管理,我們這匹配給每座館舍的食材都是固定的,故不接受點餐,若郎君對飯菜不滿意,可自行出門用餐,或是點外賣。」
王幸是第一次來密陽,不知「點外賣」是何意,他也不好意思問,否則顯得自己很沒見識,就隨意地說了句:「知道了。」
門童看介紹得差不多了,正準備離開,忽而又想起什麼,補充道:「對了,幾位在此居住期間,若是聽見隔壁傳來什麼異動,不必介意,忽視它即可。」
這話聽起來就有些不妙了,王幸皺起眉問:「何為異動?」
門童似有些為難,扯起嘴角笑了笑說:「您隔壁的三十二號現住著一位性子古怪的房主,時常帶一群客人入住,敲鑼打鼓的,一鬧就是半宿,不過前些日子已有官府的人去警告過,他們應當會放輕些動靜。」
王幸聽完就明白了,這隔壁的住戶大約是個喜好邀友宴飲之人,宴會上喝得多了,難免會做出些荒唐事。
正在腦中勾勒著一些奢靡之景,旁邊忽然傳來弟弟詫異的聲音:「阿兄,你快來瞧瞧這是何物?」
王幸轉頭望去,只見王綏正趴在窗台旁,用手指敲擊著棕紅的欞格窗。
「這不就是窗子?」王幸不喜歡弟弟這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語氣稍顯嚴厲了些。
那窗欞的花紋與形狀雖很是獨特,每一扇皆是一幅雕刻的畫作,但也就是窗子而已,有何值得研究的。
「不是,不是窗子,你快來瞧。」
王幸抿唇看了旁邊的門童一眼,板著臉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