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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父親身後,她的哥哥乞敕問她道:「可要我替你報仇?」
狐妤搖頭:「技不如人,我甘拜下風。」
乞敕詫異地挑了下眉,認輸可不是他這個妹妹會有的表現。
隨即,他注意到女子面上久不退去的紅暈,意味深長道:「你該不是對那小子動了心?他可是羯人。」
「那又如何?」狐妤沒有反駁,反倒順勢承認下來,目光緊緊追隨著正與父親對話的羯族青年。
她喜歡他眼尾的三顆痣,乖僻邪謬,帶著鋒銳且難以掌控的危險感。
她喜歡這股危險感。
·
官府開工前一天,姜舒收到了臥龍閣送來的密信。
開年第一份情報,說的便是邢桑那邊的信息。
氐族首領乞曄十分看中邢桑的能力,不僅封其為羯部酋帥,搜羅江州地區少數民族部落約兩萬餘人交給對方指揮,還把滎鄔郡劃給了他駐紮,讓邢桑可以向東開拓地盤。
除此之外,信中又提及,乞曄之女狐妤似乎對邢桑有意,在邢桑離開獨龍城之日,狐妤特意騎馬出城相送,氐王未有制止,城中傳言,氐王有意撮合二人婚事。
姜舒讀完信不禁陷入沉思。
變了。
假如邢桑真的和氐王之女結親,這和他的原本的劇情就全然不同了。
在他原設定中,邢桑娶的是匈奴貴族之女,不用說,他這麼做自然為了奪得其岳父的軍隊和地盤。
而現在,邢桑已通過匈奴建立了自己的勢力,這時候若娶氐王之女為妻,難說是為了什麼目的。
反正以姜舒對他的了解,是真心的可能性很低,多半還是為了利益。
總而言之,邢桑假若成了乞曄的女婿,對於邢桑肯定是有利的,對於氐王,那就不一定是好事了。
要派人制止嗎?
姜舒腦中閃過這個念頭,旋即想起尹雲影已在前往江州的途中,最好還是等他潛入邢桑陣營後,再視局勢加以引導。
實話說,姜舒內心深處肯定是不希望這兩方勢力聯姻的,誰知道他們強強聯合會造成什麼後果。
然而即便是尹雲影親自出馬,他也不敢保證對方能順利阻止這場親事的發生。
事實上,越是派遣臥龍閣成員深入各個陣營獲取情報,姜舒越能感受到一種難以扭轉的歷史的必然性。
的確,從目前來看,現實和原小說劇情已發生了很大的偏移,但當他偶爾聚焦目光到某個角落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在他的勢力暫時難以觸及的地方,原劇情依舊以另一種方式繼續發展進行著。
最簡單的例子,孟秀沒有在郇州遇上邢桑,但最後依然成了他帳下謀士;邢桑沒有和匈奴貴族結親,卻依舊可能會娶氐王之女,將來亦有可能為了權利而殺了他的岳父。
這其實並非是局勢的推動,而是人心的選擇。
只要邢桑還懷抱有想要站上高處的念頭,為壯大勢力,他遲早會走上這條道路。
同樣,孟秀只要還活著,也必定會為其振興家族的志向而不斷尋找著他理想中的明主,於是當他看到邢桑的價值時,就會毅然決然地選擇投向對方。
人常道人心易變,可有時候,人心又恰恰是最難改變的。
「但願尹雲影能來得及……」姜舒輕嘆著,將密信折起放在燭火上點燃。
·
初八開工這日清晨,沒有先兆地下起了雪。
大雪霏霏而降,眨眼在地面鋪上了潔白的一層。
到中午時,姜舒前往後堂用餐,穿過長廊,只見積雪已綴滿廊外的松樹和茶樹。
目之所及,處處閃耀著銀白的雪光,寧靜之中又夾著一絲不安的寒涼。
仿佛為了印證姜舒心底那一縷不安的情緒,當天下午,來自兩方朝廷的使者幾乎同時趕到,送來了給謝愔的冊書,任命他為青州刺史。
使者走後,一股沉重的愁緒湧上姜舒心頭。
雖早有預計詔書應當就在這幾日送到,但當此事真的定下時,心中仍感到難言的憂鬱失落。
他看向謝愔,對方低垂著眼,看著手中的兩份冊書,微蹙的細眉顯露出其內心的不快。
難得見他這般情緒外露,姜舒反倒失笑,安慰他道:「仔細想想,其實這次的情況比上次要好多了,比起你在鮮卑都城當俘虜,你做青州刺史,起碼是自由的,你我若想見面,花費些時日就可以見到,我也不用時時刻刻擔憂你的安全。」
謝愔抬起眼睫,默然地凝視他片晌,繼而道:「我若時刻想見你呢?」
姜舒心中忽一顫悠。
換位思考,他倆的分離對於謝愔來說其實並不公平。
自己想念對方時,可隨時翻看保存於論壇收藏夾中的照片,而謝愔想念他時,卻只能依靠書信文字,乃至報紙上偶爾提及他的幾條消息以緩情思。
「不若,我請羽雪幻來給你我畫一幅正經的畫像?」姜舒提議。
謝愔考慮稍許,竟還真的點了下頭。
這下姜舒又有些猶豫起來,他不太想讓那位老色批玩家和謝愔近距離接觸,誰知見面時,對方口中會冒出什麼虎狼之詞來。
可事已到了這個份上,似乎也由不得他想或不想了。
於是,當天下班前,他便給羽雪幻單獨發了個任務,讓他來官府一趟,給他們作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