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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沒想起來也就罷了,既然想起來了,也不好什麼都不做,他便吩咐廚房晚間在院中備些酒菜,正如姜顯所說,不能回去祭拜,只能遙遙地敬杯酒表示懷念了。
當日公事略繁忙,回到後宅時,夜色早已披籠下來。
姜舒進入屋裡,見案上菜色不少,一個人吃也可惜,便命人去隔壁院子請了謝愔來。
對方過來時,只在寢衣外披著一件寬大的外袍,長發也散落著,以綢帶虛虛捆綁,看樣子已是準備休息了。
「謝兄用過飯了?」姜舒問。
謝愔點了下頭:「聽聞是先兄忌日,過來給你作伴。」
姜舒無奈,聽他的意思大概是擔心自己思念大哥傷心難過,特意過來安慰他的。
其實完全不必,畢竟他對姜澈確實沒什麼印象。
不過既然來都來了,有個人陪著聊聊天也好。
姜舒去屋裡取了兩杯酒來,遞給謝愔一杯,走到廊下道:「趁現下月色不錯,一起敬我大兄一杯吧。」
「嗯。」
暮色迷離,微風乍起。
稀薄而潔白的月光灑落院中,在石徑上泛著模糊的光亮,襯得夜色愈發寂靜。
姜舒仰頭,合起了眼,舉起酒杯時忽而感慨。
他雖從未和姜澈碰過面,但自來到這裡,所做的事倒是一直與對方不謀而合。
他們都主動地選擇去了邊境之地守城,也都拼盡全力地抵禦著外族入侵,只是結果不盡相同。
既是兄弟一場,你沒能實現的願望,便由我來幫你實現,驅逐胡虜也好,奪回國土也罷,遲早有一天,你可以看到戰亂平息,天下歸一。
他在心中作誓,旋即睜開雙目望向頭頂的月光,將杯中清酒灑在了地上。
酒水滲入泥土中,呈出更為濃深的顏色,很快與身邊灑落的另一道酒水混在了一起。
酒香混合著泥土芳香,飄散風中。
「走吧,進去吃飯,」姜舒輕鬆地呼出口氣,轉身時順手扯了扯身邊人的袖子,道,「我知你用過飯了,但今晚的菜做得實在多了些,你便再吃一些,就當陪我消磨時間吧。」
謝愔垂眸看了眼被扯出細微褶印的衣袖,無奈應聲:「可。」
第九十五章
「不知不覺,來密陽都有大半年了。」姜舒隨口感慨著,拿起酒壺往對面的酒杯中斟了稍許清酒,「你就稍微喝一點吧,幫我消滅些小菜,省得浪費糧食。」
謝愔沒有異議,反正自從上回醉過之後,除非他一人獨處,否則都最多只喝一小杯的量,過了這個量,就不一定會發生什麼事了。
收回酒壺,姜舒又往自己杯中倒了些酒。
按理說,親人忌日不應該喝酒,不過並非聚會宴飲,只是私下同朋友稍微喝一些倒也無大礙。
端起酒杯喝一小口,桃花燒幽雅細膩的口感帶給人極為閒適的微醺之感。
姜舒輕嘖一聲,評價道:「顏如玉釀酒還真有些本事,一批比一批有長進。」
謝愔聞言,便也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點頭道:「確為香醇。」
「這酒若是運到南地,定能售出高價,」姜舒一邊吃著盤中的涼拌韭菜,一邊說道,「只是自從淮揚王出兵,與孔太尉在淮州掀起戰火後,淮州的商隊便鮮少再來了。」
謝愔看他一個勁吃著韭菜,仿佛這道菜很是可口,便也跟著夾了一筷子放到口中,然而很快,他就被那韭菜的辛辣之味刺激得皺起眉來。
姜舒注意到他的神色變化,不由笑道:「謝兄不喜歡嗎?這三春嫩韭可是溫陽祛疾的。」
察覺到他話語中的調侃之意,謝愔有意不接這話,喝了幾口茶水蓋過韭菜之味,若無其事地順著他方才的話題道:「淮州亂局不平,通商之事定然受阻,即是謝氏商隊,此時通行兩地也多有不便。」
他這麼一本正經地聊公事,姜舒也就收斂了笑意,說道:「如今這中原一帶,也唯有沂州未受戰火影響了,果然當初與小舅通商是個明智之舉,密陽產的織錦、酒水多數都消化在沂州了。」
謝愔點了點頭,表示認同。
姜舒夾了點魚肉,又喝了幾口酒,動作間時不時地轉動眸子關注著對面人的一舉一動。
他知道謝愔聰明,經手的政務從未有出錯的時候,且在自己提出一些較為新穎的想法時,對方也總能給出合適的建議,不過或許是出身高官世家,不得不謹慎行事的緣故,確實很少聽他臧否人物,談論時事。
出於一種考較的心思,姜舒佯裝不經意地問道:「聽聞淮揚王已打到了花洲口,謝兄覺得,他能順利入衡川嗎?」
謝愔抬起眼睫看了他一眼,微微搖了搖頭道:「不能。」
「為何,」姜舒接著問,「不是有王將軍助他嗎?」
「孔淨之擔任司隸校尉許久,淮州遍布其勢力黨羽,即便有王將軍相助,淮揚王也難入都城,他到花洲口已是極限。」
「那你覺得孔氏能贏?」
「未必,」謝愔口吻淡淡,「凌州刺史為平江王與起義軍拖住了軍力,西南王若能把握時機,或可入駐衡川。」
分析得完全正確!
雖在他的原劇情中沒有起義軍這回事,但最後成功踹掉孔澄上位的確實是西南王裴新。
姜舒垂下眼來,見杯中空空,便又往其中倒了些酒,隨後拿起酒杯仰頭一口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