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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串命令發布下去,才剛清閒沒幾天的官吏們又忙碌起來。
姜舒自己也跟著忙進忙出,擔心手下吏員出差錯,每個環節都會親自過問。
上行下效之下,整個倉曹辦公效率出奇的高,兩日之內便將要送往密陽和白蘭陘的物資裝點完畢。
屬於他的任務已經完成,然而看著整裝待發的車隊,姜卻莫名地感到不安。
密陽這第一段的戰事他沒有詳細做過大綱,只知道興郡被奪是五月中旬發生的事,而現在已經是四月二十了。
也就是說,短短不到一個月,密陽就會被攻破。
這太快了……
密陽不僅是郡城,還是如今郇州的州治所所在,這麼一座重兵把守的大城怎會如此迅速地被攻下?
何況攻城戰本應是持久戰,只要防守得當,哪怕匈奴有十萬兵馬也可與其耗上一段時間,怎麼也不應該敗得這麼快!
姜舒思來想去,覺得除非是秦刺史自己不想守了,大開城門讓敵軍入內,否則就只有城中缺糧這一個原因。
難不成,從燕嶠徵調的這批糧草在中途出了什麼差錯,沒能送進密陽?
想到這種可能,姜舒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可是掏空半個府庫拿出來的物資,若是真出了意外,他這個倉庫管理員估計會是被氣死的第一個人。
不行,以防萬一,這事必須做兩手準備。
在署中來回踱步片刻,姜舒終是下了一個決定,轉身出門,朝兵曹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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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如血,晚霞斑斕的光華令遠山近嶺皆凝為了一片稠密的黛色。
一支由百人組成的車隊寂靜地行走在夾於山坳間的官道中,因長途跋涉,護送糧草的官兵皆是面色疲倦、腳步沉重,緊閉著唇,仿佛連說話的力氣也快耗盡了。
隊主眯眼看了看日頭,高聲喊道:「再走三里便是縣城了,都打起精神來。」
一名什長小跑上前,湊到隊主身旁小聲道:「隊主,可否讓兄弟們停下休息會兒喝口水,大夥實在走不動了。」
隊主回頭掃了眼,見士兵們確實精神萎靡,皺了皺眉,嘆了口氣:「行,在此休息一刻鐘。」
什長得到指示,立即回頭大喊:「隊主有令,停下休息一刻鐘。」
聞言,郡兵們頓時都卸了勁,毫不講究地就地坐下喝水休息。
郭平擦了擦汗,拿出水囊喝了口水,沖一旁靠著糧車而坐的劉五說道:「這一路趕得可夠急的。」
「沒辦法,戰事急迫。」
提起北地的戰事,郭平唉聲嘆氣:「也不知興郡這次能否挺過去,我舅舅那一家子可都在密陽啊……」
他說著又拿起水囊猛灌了幾口,仿佛要把清水喝出烈酒的架勢。
劉五靠著糧車已有些昏昏欲睡了,郭平見他這麼靠著似乎挺舒服的,便想叫他給自己挪個位子。
正欲開口,這時,他的眼角餘光里忽然出現了一點火光。
這山間怎會有火光?
郭平以為自己累得眼花了,連忙揉了揉眼定睛去看。
這一看,他才發現那火光不止一點,而是很多點,並且,那些火點正迅速地往山腳移動,朝他們靠近過來。
郭平生出些許不祥預感,連忙推了把劉五:「老劉,你瞧那邊,有什麼東西過來了!」
「怎麼了?」劉五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朝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片刻後,他倏然臉色大變:「這是……山匪!是山匪!」
「有山匪!」
隨著一聲喊叫划過車隊,混亂迅速席捲平靜山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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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
暮色之中,一名士兵疾步衝進營帳,跪地通報:「都尉,大事不好,燕嶠運糧車隊被賊寇所劫。」
「你說什麼!」荀凌霍然起身,目光銳利地盯著對方:「賊寇?何來賊寇猖狂如此,敢劫大軍糧草?」
士兵汗如雨下:「據逃出郡兵所言,賊寇足有數百人,長相大多是鬚髮發黃、眼廓深刻,似乎是一群……胡人。」
「是羯人。」華辛睜開充滿威嚴的雙眼,平靜地接話。
一時間,帳中氛圍凝重,仿佛有無形的火焰正燃燒起來。
糧草被劫,還是被胡人在燕嶠郡內所劫,這是對他們赤裸裸的輕視與挑釁!
荀凌難言心中恥辱,胸膛起伏一陣,終是克制不住怒拍案桌,咬牙切齒道:「誰人不知羯胡乃匈奴帳下走狗,這必然又是呼延老奴之陰謀。」
華辛心中同樣激憤,但他隨軍征戰已有十數年,再嚴重的情況也經歷過,此時很快冷靜下來,道:「事已發生,都尉需鎮定心神,想想糧草被劫,要如何度過眼下難關。」
荀凌扯了扯嘴角:「如何度過難關,莫非華將軍還想向百姓征糧,弄得饑民啼號不成?」
知曉他心中氣憤,華辛只是靜靜等待,待荀凌逐漸平復下情緒,他才勸說:「都尉手下還有五千兵士,不可自亂陣腳。」
「我知道,我只恨自己為何早沒想到……」
荀凌閉了閉眼,吐出口氣坐回原位,沖跪著的士兵道:「四處搜尋逃出的官府兵,詢問他們遇襲詳情。」
「諾。」
見他重新恢復理智,華辛放心下來。
大將軍的這位公子什麼都好,只是有些年輕氣盛,還需多加磨練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