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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錯過兒子方才那一瞬間的慌亂眼神,心道怪不得,怪不得不肯娶妻,怪不得對荀容約也無意,原是遇見了這謝氏七郎!
第一百三十六章
帶著母愛參湯回到主院,姜舒腦中尚還迴蕩著柳氏離開前那意味深長的目光。
她似乎誤會了什麼……
雖說此次他留謝愔在府中居住,確實是兩人有意為之,但像這樣,僅僅只是見了一面就被母親懷疑關係,是姜舒萬萬沒有料到的。
在柳氏心中,他兒子喜好男色的印象到底是有多根深蒂固啊!
踏上走廊的台階時,姜舒倏然頓足,轉頭道:「謝兄,過猶不及,要不今日你先回去休息?」
謝愔略微揚眉:「不是說有公事與我相談?」
「哦,也對。」姜舒差點忘了,自己還當著柳氏的面編了這藉口,隨即笑了笑道:「那我們便手談一局吧,正好我也有些事情想請教謝兄。」
「好。」
夕暮時的寒風尤為凜冽,庭樹枝椏上尚殘留著些許積雪,如大朵的玉蘭綻放在枝頭。
靠窗的案席上,之桃布置好棋盤,又在一旁煮起了熱茶,不一會兒屋內便飄逸起清神茶香。
謝愔手執黑棋,在棋盤中落下一子,口吻淡然道:「方才說有事請教,是為何事?」
「也不是大問題,」姜舒一手揣在手籠里,一手拿著棋子輕輕摩挲,「只是,經殷氏一事,我自覺對諸多高門還不夠了解,尤其是在朝中擁有話語權的那些人,他們是何秉性,有何喜好,我皆所知不多,故想請謝兄為我講解。」
此事他已忖度許久。
儘管身為作者,他對這個世界的一切很是了解,但歸根結底,作者知道的也只是筆下那些角色的人生,有時甚至連筆下的角色也未必了如指掌。
如尚書左僕射殷慎,他知其為朝廷清流,知其會阻攔西南王掌權,亦知其最後會在衡川城破時殉節而亡。
他連此人怎麼死都知曉,卻不知他有幾個女兒,不知他極為寵愛他的女兒,正因不了解,所以遇到這次的事件,自然也無法窺破他嫁女至郇州的真正目的。
經此一事,姜舒意識到自己的知識面還是太窄,對掌握實權的這群士族高門所知甚少。
固然他的身邊有謝愔,對方總會在他困惑時給予恰當的指點,但他不能一直依賴謝愔,對方也不可能一直陪伴著他。
既然這是可以靠學習解決的問題,那自然是記在自己腦子裡最好。
主公有意了解詳細的家族勢力與朝廷派系,身為謀士當然義不容辭。
謝愔乾脆地應道:「好,你想從何處開始了解?」
姜舒抬眼看向他,尋思片刻後,眼中流露出笑意:「既然謝兄就在我眼前,我想,不若就從謝家開始?」
謝愔端正坐姿,不聲不言地與面前青年對視。
之桃端來熱茶放到几案上,靜謐的茶香瀰漫在二人之間。
「不可說嗎?」安靜稍許,姜舒眨了眨眼問。
「主公在試探我?」謝愔語氣輕巧。
「哪裡,開玩笑罷了,我怎會讓謝兄做出不敬尊長之事。」
姜舒恬淡地笑了笑,繼而收回目光,在棋盤上落下一子,口吻自然地轉開話題道:「南地不是有個四大姓氏的說法嗎?謝主文、高主武、荀忠良、周廣厚,既然謝不能談,那就從東郡高氏開始吧。」
「有一件可以說。」謝愔倏而道。
姜舒微微挑眉:「什麼?」
「謝氏祖訓。」謝愔面色沉靜回答:「『甘於清貧,甘於寥寂,修身正心,克己守位』,這是太祖父生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高曾祖父對此極為信服,並將其列為家訓。」
「甘於清貧?」
「恩,彼時我家還未真正發跡,太祖父雖博物多聞、滿腹經綸,卻因朝廷動盪,政變頻發,不為時所重,但他甘於清貧,一生醉心儒學,鑽研學問,最後終成一代大儒。」
姜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謝家的歷史,他列家族譜系表時只寫到謝愔爺爺那輩,再往上什麼曾祖、高祖、太祖就全然不知了,這回算是補了些知識。
「那你們家人皆是依照這祖訓行事的?」
謝愔搖頭:「也會有例外,並非誰都可以克制私慾。」
「也是,安守本分,對於身處高位之人而言,應當很難吧!」姜舒感慨著,嘆了口氣,收回神思道:「講講高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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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柳氏抽了一口氣,緊蹙著眉頭,將被針扎出了血珠的食指放進嘴裡。
姜恪正躺靠在搖椅上看報紙,聽到動靜轉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勸道:「天也暗了,明日再做吧。」
「不成,殊兒那件都穿上身了,顯兒的自然也得儘早做好,給他寄過去。」
柳氏說罷,等手指不再冒血,便又拿針縫起了衣服,口中閒談似的提起道:「方才,我給殊兒送參湯時,碰到他帶著謝家七郎進來,說是有要事相商,留他在府內居住。」
話落,未聽到姜恪出聲,她又夾雜著幾分暗示地問道:「你說這謝家七郎在城內又並非沒有住處,大不了往來坐車費些功夫,住在他人府邸,豈非多有不便?」
「天氣嚴寒,阿子此為體貼下僚。」姜恪輕踩了一下腳墩,搖椅一前一後地緩慢搖晃起來,規律的嘎吱響聲帶給人昏昏欲睡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