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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的能力不在於出征作戰,留於此地對殿下並無好處,返回都城,以身作則勸課農桑,使遭受雪災的東州恢復生息,這才是殿下可以獲得的功績,」謝愔從容說著,抬眸注視對方的雙眼道,「也是單于想看到的太平景象。」
慕容洸眼瞳微顫,心緒涌動翻騰。
不錯,他一直記恨著慕容鋒屢立戰功獲得父王的寵愛,卻不知自己能做些什麼討父親的歡喜,此次父王布置給他的任務,恰恰是一次立功的機會。
慕容洸咽了一口唾沫,道:「我若返回都城,你怕是也要跟著我走。」
謝愔點頭:「愔可隨殿下前往大潼城。」
「為何,你不想回國嗎?」慕容洸心生猶疑,「留在定山郡,你尚可期盼魏國會有人來救你。」
「既已陷於此境,便別無選擇。」謝愔恬淡地回答,狀似已經認命。
「不,你有選擇。」慕容洸直言道,「聽聞我那二弟來找過你幾次,勸你做他幕僚?」
「確有此事。」
「他對你說了什麼?」
謝愔稍一停頓,道:「說殿下無德無能,不適宜為儲君。」
沒料到會聽到這樣直白的回答,慕容洸猶如被榔頭重擊了一下腦袋,險些沒能維持住面上的溫和之色。
他抿緊雙唇,下巴緊繃,良久方勉強扯起嘴角,端起茶碗故作輕鬆道:「我這二弟,總喜歡與外人開這些玩笑,叫外人以為我兄弟二人不合。」
謝愔緘口不言,神色沉靜。
慕容洸看不出他的想法,又迫切想要知道對方的選擇,便詢問道:「他對你說這些話,你如何回應?」
「我已拒絕二殿下請求。」
「哦?為何?」
謝愔略微揚眉,問:「殿下想聽實話?」
「自然。」
「若在兩位殿下中擇一人輔佐,愔寧可殿下繼承單于之位,」謝愔淡淡說道,「二殿下諸多方面肖似單于,魏國不希望慕容鮮卑再出現一個喜好征戰的繼承者。」
慕容洸聽聞此言,便立即明白了他為何選擇自己輔佐,冷笑一聲道:「你還真是身在敵營,心系魏國。」
謝愔低下頭,默認他的話語。
實話雖不好聽,可信度卻很高。
慕容洸信了他的理由,稍許安心地說道:「你放心,你既然選擇了我,我必然會將你一同帶回大潼城,今後你便好好輔佐我,斷了回國心思吧。」
頓了頓,他又打一棒給個甜棗似的補充了一句:「若將來我繼承了單于之位,可與你約定,不會入侵南下。」
謝愔露出如釋重負般的神色,低聲道:「多謝殿下。」
慕容洸觀察著青年的神態,不知何時起,那張輪廓分明的俊臉上清高孤傲的神氣已逐漸淡化散去,變得溫順容許降服。
他自以為收買了人心,於是不禁心中愉悅,看對方愈發順眼起來,語氣柔和道:「與我談談該如何教導農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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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愔回到自己的院中時,天色已然入暮,一輪圓月高掛中空,投下泠然月光。
打開房門,凌爸爸正拿著鏡子按照網上所學的女裝大佬教程給自己化妝,見他回來便放下東西起身道:「最近怎麼回來得越來越晚了,你可不能給殊哥戴綠帽啊!」
謝愔側目冷然地掃了他一眼。
他雖不知綠帽之意,卻能從對方的前言後語中領會到他的意思。
凌爸爸感受到那眼神中的警告,嘿嘿笑了一聲,正想問問他自己今天的女裝扮相有沒有進步,這時,忽然敏銳地察覺到後窗戶旁傳來一絲動靜。
剎那間,凌爸爸神色一變,以極快的速度拿出武器護到謝愔身旁,眼睛緊盯著窗子。
稍頃,後窗傳來似是指關節叩在木格上的敲動聲,一下下富有節奏。
凌爸爸正警惕著,謝愔對他道:「去開窗,是我的人。」
「啊?」凌爸爸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撇了撇嘴道:「你不早說。」
打開窗戶,一個蒙面男子跳進屋內,拉下面巾,果然是一張典型魏國人的面孔。
凌爸爸收起武器,轉頭看到對方一身夜行衣的打扮,忍不住截圖一張發上了論壇,心裡嘀咕原來這個遊戲還有刺客職業,那等自己不玩士兵的時候,或許可以去玩一玩刺客,瞧著還挺酷的。
來人正是謝氏部曲的領頭謝十。
謝十快步到謝愔面前,單膝跪地呈交文書,壓低聲稟報導:「慕容鋒似不喜動筆書寫,也不常與人書信往來,奴翻遍他的住所,僅拿到這一卷文書。」
謝愔接過文書打開,上面所寫的皆是兵法相關內容,約莫是慕容鋒從何處抄寫整理的,上面還有他的一些註解。
凌爸爸湊了過來,瞧了眼文卷上的內容,皺眉道:「你手下拿東西前不看看內容的嗎,這東西搜來也沒用啊!」
謝愔卻不理他,轉頭吩咐謝十磨墨,爾後拿出了幾張白紙,執筆蘸取墨汁,照著文卷在紙上抄下一行墨字。
凌爸爸起初不解他抄這些兵書內容做什麼,看了看文卷又看了看白紙,過了片刻才陡然察覺,這兩份東西上的字跡竟然一模一樣!
他是在模仿慕容鋒的字跡。
反應過來這些,凌爸爸不禁心中暗嘆一句牛逼。
他看過謝愔寫的字,清麗舒雅又不失風骨,與文卷上好似脫韁野馬般張揚狂放的字跡全然不是一個風格,能看一眼便將另一人的字模仿得這般真假難辨,著實令人欽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