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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在姜舒觀察他的時候,秦商也在悄悄打量對方。
初見一郡之長竟是一位如此年輕俊雅的玉面郎君,心中佩服的同時也自然地出幾分好感。
隨後又見姜舒親自起身迎接自己,經歷過如墜谷底的慘境,再遇到這般如沐春風的禮待,秦商難免心中感動,微微搖頭道:「府君謬讚,吾慚愧矣。」
「秦君不必謙虛,某的確敬佩君之才能許久。」姜舒真心實意道:「站著說話勞累,秦君還請入席就坐,子明,上些茶點來。」
小書童連忙應聲:「諾。」
正堂辦公之地,本不該吃什麼茶點,秦商知曉對方是看出自己腹中飢餓,有意關懷自己,不由拱手感激道:「謝府君衿恤。」
待秦商坐下用了些點心之後,姜舒方才問起對方這段時間的遭遇。
身為作者,他是知道秦商在戰敗之後被匈奴抓去做奴隸的經歷的,然而身為姜殊的他卻不知曉這些,情理上應該問一問。
隨後,秦商便將自己帶領家人隱藏秦氏子弟身份混入庶人之中妄圖逃過一死,結果被匈奴擄去做田奴的經歷說了一遍。
他所說的也確實同姜舒知道的差不多,不過知道歸知道,當聽到對方細談起做囚奴時任人鞭打踐踏的經歷時,姜舒仍深感愧疚。
雖說這個世界誕生後就與他無關了,但姜舒還是會為筆下人物的悲慘命運感到歉疚,總覺自己對不起他們。
「秦君這數月受苦了!」聽完之後,姜舒感慨道:「好在如今總算脫離了苦海,常言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秦君今後的福運還多著呢。」
秦商露出一絲笑意:「承府君吉言。」
聊過過往,接下來就該展望未來了。
姜舒隨即切入正題詢問:「不知秦君今後有何打算?」
秦商沉默下來,他來官府,正是為了以自身能力換取一個庇護之所。
不過為自己求官這種話到底有些難以啟齒,他猶豫片刻,還是未能順利開口。
姜舒見他不言,便問:「若暫無打算,我府中正缺一郡掾祭酒,秦君可願屈就?」
聽聞此言,秦商深感意外。
來之前他打聽過郡府的情況,自然也知曉衙署內的重要職位皆不缺人,所以原本只想求個書佐小吏,沒想到對方開口竟就給了自己祭酒一職!
一時間,秦商心中對姜舒愈發感恩起來,連忙俯身叩拜道:「蒙府君厚愛,吾愧領。」
姜舒嘆氣,秦商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說話太客氣。
也許是之前那段遭遇帶來的影響,本該意氣風發的大好青年,現在被磨平了傲氣稜角,總把自己放在罪臣的位置上,變得格外謙虛謹慎。
想到這些都是自己造成的,姜舒更為慚愧,便走下堂中扶他起身,口吻鄭重道:「秦君值得。」
僅四個字,秦商內心深處熱潮湧動,暗暗發誓,今後定全心全意地輔佐對方升至高位。
既然秦商領下了祭酒一職,姜舒也就順便將自己準備開設郡學的事情說了出來,包括在尋常庠序之外,再建立一座技術學校的想法,以及那條「不論高低貴賤,皆可入學」的主張,也都一一講述了出來。
他敢這麼直言是因為相信對方心懷天下的人設,而秦商也果然沒有令他失望,對此非但沒有士族子弟觀念上的偏見,反而對建設平民學校這點大為稱讚。
爾後聽姜舒說到師者難尋,他還提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一縣之地太過狹小,府君既為興郡太守,可有想過將興郡之地盡數收回?」
這話題跳躍得太快,姜舒不禁愣了一愣,隨即問:「玉笙之意,是要我奪回興郡剩餘八縣?」
秦商微微點頭:「我知曉匈奴所俘之人中有不少才華出眾之士,若能解救其人,或可為府君所用。」
姜舒皺眉思索起來。
拿回興郡地盤的確在他的計劃之內,但那是他打算等到密陽糧倉豐滿、武備充實之時才去做的事。
如今密陽兵者尚不到兩千,其中大半還都是剛招進來的新兵,這要如何奪城?
固然很饞被匈奴俘虜的人才,可打仗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打的。
姜舒沉思片刻還是搖了搖頭,實打實地把自己的為難之處說出:「當初步將軍能以兩百人奪下密陽,乃是占了出其不意之功效,如今再要使同樣的計策混進城中怕是很難了。」
「府君所言甚是,」秦商先是附和,隨即又道,「不過,若是下官有方法能令城門開啟,放我等軍隊入城,府君可有方法奪下城池掌控權?」
姜舒聞言詫異地揚了揚眉,連忙抬手道:「玉笙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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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城,軍營校場。
步驚雲掃過面前鼻青臉腫的六人,沉聲問:「是誰先動的手?」
氣氛沉默一陣,隨後一個小兵開口:「是這羯胡,是他先動的手,我等只是說了幾句話,他便揮拳揍了過來,下手極為狠厲,我等被打得沒有法子,這才聯手反抗過去。」
邢桑別開臉,輕嗤了一聲。
步驚雲掃了他一眼,又問其他五人:「你們說了什麼?」
方才那小兵不說話了,旁邊一人便接道:「他乃羯人,羯人皆是匈奴豢養之狗,我等有說錯嗎?」
一人開口,剩下幾人皆忍不住發泄心中怒氣:「不錯,胡人怎可在我魏人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