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頁
是的, 回報。
在他的字典里, 如果想要得到什麼, 那就一定要先付出什麼。在他的人生中, 一貫如此。
如同,他想要統率軍部的權利, 所以他一定要最強;他想要婚姻與工作並存,所以他的家庭一定要付出什麼;他想要霸占他的雄主,所以他也約束自己成為最好的雌君(當然,現在崩的一塌糊塗)。
雄主對他所做的,他已經不知道應該要做什麼,才能回報。
似乎,也只能無限期停職下去,安心侍奉雄主,直到有一天,感覺回報得差不多了,再心安理得地回到原本的位置上去。
那時候,說不定都二十年後了。薩丁心裡計算了一番,得出答案。
最後哀嘆一聲,翻個面,把自己臉朝下緊緊地埋進了被子裡。
屋子裡沉沉暗暗,薄薄的紙上落滿了晦暗,仿佛是多日以來,數不盡的愁怨。
床頭柜上的終端嗡嗡響起,一隻手把它按住,緊接著懶洋洋地遞到耳邊,道了句:「餵?」。
緊接著,薩丁蹭地從床上竄起,他跳到地上,語氣又急又快,道:「平,好好的,你去什麼星外?還要調職?!」
終端對面說了什麼,薩丁急得四處找拖鞋,最後實在找不著,他乾脆把門一推,就這麼光著腳走到玄關,把小助理嚇得差點喊出來。
「副官要炒我,還冷靜個屁!」
薩丁瞪了一眼小助理,小助理連忙把嘴捂緊,搖頭示意自己完全是個不會說話的死蟲,薩丁這才把臉轉回去,草草穿好衣服,換了只手拿終端,道:「我到了再說。」
說完,推開門,走向雪裡去了。
軍部,第四軍副官宿舍。
「你是說,你雄主與別蟲訂婚?」薩丁皺著眉,把大衣掛到架子上,疑惑道:「那是早晚的事,和你去星際有什麼關係?」
平從上鋪床上倒掛下來,他雙臂環抱,晃悠著,以一種事不關己的態度道:「眼不見心不煩嘛!」
薩丁皺著眉道:「他只是娶雌君,又不是休你,你怎麼搞得跟離了婚無家可歸,只能去星際孤獨終老了一樣?」
平瞪他一眼,嗖地從床上翻下來,穩穩落在地上,搖搖頭道:「你這種出身世家,又得雄主專寵的雌君,不會明白我們這些可憐雌侍的感受的!」
語調是自嘲,薩丁卻從他眼底看見了一絲難過,蹙眉道:「你雄主會答應?」他記得,盛安不是相當看重平?
平盤著腿坐到床上,毫無規矩,大大咧咧道:「他啊,以前說好了,要相親要結婚絕對第一個先告訴我,現在兩樣他都忘乾淨了,你說,我不得也『順便』忘一忘他,這樣才公平不是?」
意識到平在刻意粉飾,薩丁也不再過問,如果平只是想去別地方考察學習,他或許還可以勸勸,但若說家務事……別說他一個停職的少將,就是盛老親自來,也不好插到年輕一輩的感情中去。
「你非去星際不可?換個地方,西北,東南?」薩丁試圖最後挽回。
「都沒必要,」平聳了聳肩,嬉笑道:「也就星際看不著他們婚訊。」
薩丁嘆口氣,再次問道:「考慮清楚了?」
得到平的肯定答覆,薩丁擰開他辦公室的大門,從密封鎖著的柜子里拿出一個印章,在直屬上司一欄,蓋上血紅的章,最後一隻手推到平面前,低沉道:「好了。」
調職申請書遲遲不見接起,薩丁疑惑抬頭,卻見平的神情十分複雜,仿佛直接穿透了申請,望見了別的什麼東西。
「平,」薩丁出言提醒道,用手又推了推文件,輕聲:「好了。」
「啊!」平反應過來,一拍自己腦門,笑道:「你看我,昨晚上沒睡好,現在都發起呆來了,哈哈。」
薩丁沒接他的話茬,自顧自把大衣披上,推門就往走廊里去。
走了大約十幾米,平從後面追了上來,屈著胳膊一把搭在薩丁肩上,道:「長官,我這一走,你就不想我?」
頭往前一湊,正想說要不請我吃頓飯,卻被薩丁用胳膊肘懟了一下,他一愣神,這邊薩丁又走出老遠。
「哎哎,這麼絕情幹嘛,好歹咱們幾年的情分,不至於這麼淡吧……」平的話語止住了,直到薩丁反身轉過來,平這才發覺,薩丁的手始終插在衣兜里,他腰板挺得筆直,看上去,竟然有幾分蕭索。
「去了星際,那就好好做。」薩丁語調平平,仿佛沒有絲毫感情。可是平知道,薩丁在任這幾年,對於每個離職調職的下屬,薩丁一直會親自送他到大門之外,就像一個所有軍雌期許的,嚴厲而親切的長官。
長官,始終不是朋友。
知道他把自己當朋友看待,平心下暖了幾分,上前給了薩丁一個巨大的擁抱,笑道:「我還是會回來的,薩丁,你不會以為我們再也不見面了吧?」
被抱住的薩丁渾身僵硬,想要推開的手卻在半空僵住,慢慢落在了平的後背,想起他家裡下的決定,緩聲道:「大體如此。」
平咦了一聲,下意識鬆開薩丁,驚異道:「宋先生不是簽了你的同意書嗎?軍裡頭可有不少雌性聽你要是黑域領頭紛紛調職的,你要是不領,那我現在得趕緊通知他們一聲……哎呦!長官,你幹嘛又摔我!」
害他白費感情!
無視地上誇張哀嚎的平,薩丁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塵土,淡定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