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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囑咐我一定要對你好,不然他一定不會放過我的。」宋白聲里含笑,但是黑夜籠罩了他的身形,同樣遮住了他的臉,看不見他是否真的在笑。
「哦?是嗎?」薩丁同樣以笑回應,卻沒有他前幾日的故作耍賴。
兩個人,兩聲笑,午間的事誰也不提。
……
三天後的夜晚,宋家,書房。
宋白在草紙上完成又一次成功的推演,他再一次從人員名單的紙上,劃掉了後面所有,如今只剩下兩位高居榜首。
1.齊中將
2.齊江
宋白對這個結果毫不意外。
要說,還是齊中將給他的啟示。
齊中將困居一處房屋,卻依然能掌握他與齊江的秘密,那麼必然有著強硬的人脈關係。
順著這條思路查,宋白對照名單上每一個懷疑對象抽絲剝繭,按照他們各自擁有的人脈關係做出校驗,最終確定下來,只有這兩位同時具備發起亂戰的條件。
一個被禁足十七年,手中卻依然掌握不為齊家所知的秘密網絡。
另一個為了保有在世家軍中絕對統治地位,不惜把同僚推向平民出身的雄蟲。
在齊中將把原身與齊江的交易告訴宋白後,宋白腦海中沉寂的記憶卻神奇地恢復了。
原身宋白作為一個商人,來到京大,見識過世家繁華,他便想方設法與世家建立關係,但是,他只是一個普通商賈出身的兒子,沒有關係,又怎能搭上世家的人脈?
這時候,齊江出現了,他在看到原身的那一刻,就主動上前,與原身交好,積極為他引薦到世家子弟舉辦的宴會上去。
原身看中了尤家的大公子,又是商人,又是世家出身,雖然處在世家最末,但對原身來說,依然是難以企及的餡餅了。
令原身沒想到的是,軍部世家的二公子薩丁,對他一見鍾情。
原身本是不樂意的,因為薩丁對他家的助力沒有尤家那麼大,但在齊江的勸說下,原身也默許了這樁婚事。直到後來原身遇到了真愛安雅,這使他對婚事愈發厭惡。
在宋白穿來之前,也就是原身對薩丁用刑前,他已經知道薩丁有孕,遇到的真愛與結婚時的不情願一併爆發,原身就向齊江秘密要來了墮胎藥,雖然藥物管制嚴格,但是齊江一個世家繼承人弄起來還不算費事。
宋白浮現一絲冷笑,齊江把薩丁推給宋白,分明是為了鞏固自己在世家軍中的統治地位,卻說成是原身欠他一個人情,這顛倒黑白的本事,可是不一般。
夜已經很深了,窗外的寒風呼嘯著擊打院落中的灌木與枯草。
薄涼的月光透了進來,照亮了宋白桌案上的紙片,把薄白的紙片照得發亮。
他耗費三天三夜,終於剝開了引起內亂的迷霧,只剩下一層一戳就破的薄紗,可是,宋白沒有一點喜意。
他只是靜靜地坐著,望著桌案旁邊,因放置多時已經不再冒起騰騰熱氣的溫水杯。
如果他的記憶沒有錯,齊江分明是看清了原身的相貌才上前交好的。
宋白用手指撫著他的面龐,不用想,他也知道,這張陪伴了他三十年的相貌是怎樣的熟悉入骨。
令他不解的是,薩丁為什麼獨獨對這張臉一見鍾情?
薩丁,是在透過他的臉,看著誰?
宋白不禁打了個寒顫。
只是稍微猜想,他都覺得寒冷侵入了骨髓。
第149章 150
因為那股寒冷, 令宋白坐立難安。
那杯溫水靜靜地立在桌上,是薩丁早就晾好的,但宋白一直沒有動, 他只是一邊埋頭工作, 一邊眼睜睜看著水變涼。
當工作已經全部完成, 他再也沒有藉口能逃避這件事了。
這個想法, 讓宋白呼吸有些停滯。
宋白看向自己的右手,右手虎口處還包著紗布,點點殷紅滲透出來, 下午薩丁在給他換藥時還抱怨, 這都三天了,怎麼還不見好。
這隻手, 在薩丁看不見的地方, 持續握筆了三天,用力到如今些許放鬆, 右手還是微微脫力般, 不適應。
他過於失態了, 失去他往日的理智。
察覺這個想法,讓宋白離去的神智有了些許清醒。
一到了晚上,人就容易被悲傷、煩擾所侵占,他應該是想得太多了, 宋白彎了彎唇角, 嘗試安撫自己, 竭力去忽略在他胸腔里沉悶著、鼓譟的心跳。
他起身抻了個懶腰, 洗漱一番, 回到了臥室。
臥室里沒開燈,只有零星的月光透過薄紗似的帘子, 在被褥上投下清冷的光影,形成黑黝黝的連綿起伏的山脈。
在冷幽幽的月光下, 薩丁側臥在床上,被子蓋在他身上,鼓起了一個小小的山丘,隨著主人輕微的呼吸變化起伏。
一起,一伏。
又起,又伏。
再起,再伏。
宋白不記得自己數了多少下,他的兩隻腳仿佛扎了根一般,牢牢釘在地上。
只要一想到,床上躺臥著的、與他有過最親密關係的人,每每望向他時,心裡卻想著別人。
他就只是想想,都覺得心砍成了兩半。
一半是血,一半是冰。
他像一個因為愛人不鍾情於他而傷心的情人,又像一個冰冷無情的看客。
往日親密纏綿、充滿甜蜜的臥室,此刻充斥著無邊黑暗,籠罩著他的身體,扼制著他的喉嚨,無法移動,無法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