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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單面鏡上漾開幾圈波紋,漸漸變得如同玻璃一樣透明, 映出了審訊室里, 四面狹窄無窗,幽戚戚的, 齊中將坐在正中央, 仿佛蒞臨參觀的將軍。
他形容整潔,坐姿端莊,像是來視察的領導, 一臉淡然地望著對面審訊的年輕警員。
「這次抓我進來, 是齊家還是盛家?」他的聲音透過與審訊室連通的揚聲器傳來。
警員畏怯地看了齊中將一眼,頭就恨不得埋進手裡的資料中,連正常的問名字的過程都省去了,直接跳到了詢問這一步驟。
「去年十月四日, 你、你在哪裡?」
監控室內, 警長對年輕警員怯弱的表現不忍直視, 他頭疼似的用手遮擋住眼睛, 恨不得這個垃圾玩意不是出自於自己的警署。
不過, 好在,他惴惴不安了半晌的宋白, 並沒有趁機恥笑他,報剛才他的戲弄之仇。
果然,如奎恩所說,他脾氣很好。
不幸中的萬幸,警長在心裡默默感激著。
宋白跟著翻開了亞雌警員帶來的資料,裡面複印版的匿名舉報信,與星盜通訊交流的不記名終端,厚厚一沓交易收據,以及存放著巨額數字的銀行流水帳單。
十月四日,正是其中一張收據單上交易的日期。
「小警員,你在戲弄我?」齊中將語調充滿嘲諷,道:「不如你說說,三天前的現在,你在哪兒、在幹什麼,你說出來,我就把我半年前在哪、幹什麼,都告訴你。」
他隔空望了下警員手裡的證據,只一眼,便瞭然於心一般,道:「證據倒挺齊全,不知道偽造這些浪費了多少時間。盛老還講究真憑實據。」
他說著,透過看不清的鏡面,向監控室睨了一眼,道:「齊江那個不爭氣的,十七年了,怎麼還搞這種把戲。」
不知為何,他對面的警員臉色變得蒼白,而後是長到窒息的沉默。
宋白一直在低頭查看亞雌拿來的、和對面審訊室警員手裡一樣的證據資料,聽到齊中將的話,他詫異地望了對方一眼,看見齊中將臉上怡然的神態,對方似乎很確信自己的判斷,一口咬定證據是假的。
宋白又翻了翻檔案,再次打量著齊中將,似乎想要從對方臉上看出一點端倪。
奎恩發現了他的舉動,他坐在前面,往後一靠,挨著宋白,道:「怎麼了?發現了什麼?」
宋白點了點頭,道:「齊中將認為,這些證據是假的。」
警長對審問的警員早有不滿,聽到宋白這話,他盯視著警員,還是給自己的警署找補道:「不可能,這些東西要不是經查證過,我們根本不可能申請到逮捕令,身在京都,這麼重要的證據,如果沒有查證真偽,我們警署是不可能開始審問的。」
奎恩也贊同警長的話,道:「京都警署,最是公正。」
奎恩說完,才想起眼前的宋白正是去年盛老成立檢察部的起源之一,他有些心虛地窺了宋白一眼,見宋白面色如常,這才放鬆下來。
審問還在繼續,但進展得並不順利。無論警員問到什麼,齊中將都冷漠以待,警員本就懼他,在齊中將一次次的冷臉之下,問話聲越來越小,雙方的位置好像顛倒了過來。
監控室里,亞雌警員的任務就是原原本本地記錄下審訊室雙方交談的所有內容,但因為審問的警員不得力,他也頻頻停下來,偶爾還回答宋白一些問題,比如齊中將隔空詛咒的傳聞是什麼時候興起來的。亞雌本來畏懼警長權威,但看警長一直對著審問警員生悶氣,他就答了宋白。
「快十四五年了,我小時候就聽過,不知道為什麼,雌蟲們都對這個深信不疑,說去過齊中將家附近,第二天家裡就會遭到審查。但,我以前見過齊中將,他對我這樣無雙親的亞雌都很好,怎麼可能做出詛咒、這種聽上去就沒影的事?」
宋白在聽到「中將待人很好」時右眼皮跳了跳,一開始就飽受中將惡意的他,對此無法太認同。
亞雌還在喋喋不休,一涉及到齊中將,他總有大把的話要說,尤其是在宋白不著痕跡的引導下。
「你知道剛才中將為什麼說齊江嗎?」聽說十七年前,中將外出作戰、齊家主為了應付說他無子的閒話而接回來的,都沒有通知過中將,中將一回來就被迫認了個乾兒子,而且連家主之位都要給他。後來,齊家主親眼看見中將要迫害齊江,這才給他們分開。但有說中將心中不滿,所以就當眾人的面,大罵齊家主小人、虛偽。我小時候聽說過,中將和齊家主因為盛老推行的改革政策,自由戀愛結的婚,他們結婚時羨煞過小半個蟲星。」
「反正,自從中將罵過了齊家主,齊家主像是徹底灰了心,罰他禁足,這一禁就是十七年,一次也沒去看過他。唉,有人說,當時中將已經懷了孕,齊江害他流產,所以他才這麼不顧形象、當眾罵了齊家。」
「十七年太長了,中將就收養了戰友的遺腹子,取名懷余,和宋白你在同一個學校。唏噓,如果中將懷孕了,他的孩子應該也有懷余這麼大了,可惜,可惜。」亞雌搖著頭,嘆息。
宋白低頭沉思,從亞雌那得到他想要的信息,他揉了揉眼角,似乎是聽進去了。
與後排的和諧不同,前排的警長被齊中將傲慢的姿態氣得面紅耳赤,抱著臂,用吭哧吭哧噴氣。
奎恩沒有警長那麼有責任感,他的注意力更多放在了宋白上,比起碰不著、還摸不著的硬骨頭中將,奎恩覺得,還是身邊的雄蟲更容易討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