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我原本以為,天災難避,卻不料是人禍。我當初被虎妖放血而亡,不知山下的人是否聽到過我的哀嚎,可他們卻還心安理得地用著以我血肉換來的一切。」鬼新娘越說越氣憤,渾身鬼氣暴動,亟欲掙脫鎖鏈,「我自然是要報復的,他們不可能有好日子過!」
謝必安聽後嘆氣:「為倀鬼害人,折的是你自己的陰德,不值當。」
可這件事,又有誰說的清楚呢。
他伸手,五指拂過鬼新娘的雙眼,閉了她的靈台,然後把她收到了傘中,防止她因為情緒激動而再度化為厲鬼。
剩下的一切,他都通過安魂之術知曉了。
在成為倀鬼後,鬼新娘成功報復了部分人,但是她也不願一直困於虎妖。恰好鎮裡來了個道人,道人知道她的訴求後便給了這個法子和法器,說是能夠殺了虎妖,讓她去投胎。
鬼新娘急於擺脫,也沒有多想。她動手那日,虎妖剛剛吃完人肉,放鬆了警惕。虎妖的魂火在法器的作用下被收走,但因著鬼新娘是第一次使用,尚不熟練,有一半的魂火落入了當時還是野獸的白額虎口中。因此它也成了鬼新娘新的寄主,開了靈智。只是它尚且算是野獸,因此也不吃人,只吃肉,所以巢穴周圍只有動物的骨頭。
「它不能說話,卻比人來的更好。」鬼新娘冷靜下來後在傘中說道,「它陪著我過了數十月,阻止過我造殺孽。我原本也有想過放棄復仇,可鎮子裡的人卻不肯放過我和它。
「他們叫來了其他道士,重傷了白額虎,還想從我這裡奪走法器。」
再後來,鬼新娘便放棄了修煉,繼續用著這個法器繼續報復鎮子。那些死的人因為這個法器失了魂火,不久便因在生死簿上除了名而死於意外。魂火不在鬼新娘的身上,都入了那個法器。
可現在,那個法器卻不見了。鬼新娘也不知道它到底去了哪裡。
謝必安皺眉沉思,那個道人必然是可疑的,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找回魂火,不然魂火失蹤的消息傳出,地府也會受到影響。
他還沒來得及想到一個追蹤的辦法,就突然聽到雷聲隆隆,火光四射。來的是天雷劫,烏雲翻滾中流露出了攝人心魄的紫光,可方向卻是范無咎去的墓地。
謝必安心中一凜,顧不得其他,直接趕了過去。
范無咎此刻很狼狽。
他因為吞噬了太多厲鬼而身形臃腫變形,不便閃躲,偏偏天雷卻像是長了眼睛一樣,次次盯著他而來。他縱然憑藉吞噬之力硬抗了幾道,卻也感到了力不從心,魂魄的力量從魂火的缺口中流走,被那個奇怪的法器吞噬,讓他雙眼發黑。
媽的,要是知道是哪個死鬼在這裡布置了陷阱,他必定要讓那人吃足地獄三十二道刑罰,灌飽了孟婆湯再給他一腳踹下輪迴井,讓他下輩子還是不得好死!
約莫半刻鐘前,范無咎就順利到達了墓園。
他與謝必安雖然同為鬼差,但是走的路子完全不同。謝必安修習術法,善於布陣,慣於用那柄魚骨傘制敵。而他天生缺魂火,卻也因此得了吞噬厲鬼的能力,平日裡習慣用謝必安給他打造的鐵鏈抓鬼,如果是個不好對付的,吞了後回到地府再吐出來就行。
但是這一回,墓園裡的鬼魂數量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密密麻麻的鬼聚積在小小的山坡之上,在看到有帶有魂火的生人到來之時,他們像是看到了獵物,突然暴起。
范無咎善於近身格鬥,加上他其實也是厲鬼,自然不落下風。可是等他掃蕩了墓園,把大部分的鬼魂都控制住後,他看到了那個被放在墳地中央的奇怪法器。
法器形似銅燈,裡面是橙黃色的魂火。魂火跳動,引誘著那些魂火不全的殘魂厲鬼,也誘惑著范無咎靠近。
他下意識地上前,去突然感到左肩一痛,發現是謝必安借給他的魂火在灼燒自己的魂魄。幽藍色的魂火沿著他的肩膀手臂一路傾瀉而下,引燃了法器,也把原來的魂火染上了藍色。
范無咎連忙鬆開,卻發現已經晚了。他的噬鬼之力開始吞噬那些魂火與法器,天道也因察覺到不對緊接而至,對他的逆天之舉降下懲罰。
他原本就因為法器而無法動用大部分的力量,加上謝必安的魂火突然不穩,他失去了大半反抗的力量,只能拼命閃躲。
天雷突然停滯了,可范無咎敏銳地感覺到,這不是天罰結束,而是暴風雨前的短暫平靜。
他不管不顧地朝山中奔去。
他不能死在這裡。
他已經失約過一次,是謝必安付出慘痛代價才把自己拉了回來。
這樣的事情絕不能發生第二次。
電光帶著千鈞之力疾馳而來,火花引燃了范無咎周遭一片的樹林,讓他避無可避。
范無咎咬牙,乾脆轉身吐出了所有的厲鬼,鐵鏈纏繞其上,造出了一堵鬼牆。
可是在天道的力量下,鬼牆寸寸堙滅,連帶著謝必安給他打造的鎖鏈,也一同灰飛煙滅。
真是山窮水盡了,他想,可惜了那條鏈子。
就在范無咎覺得絕望之際,謝必安趕到了。
他不是一個人來的,身後是地府的濃厚迷霧,迷霧中站著一個青衣人。青衣人伸手,輕而易舉地就把雷雲驅散,然後從范無咎的體內剝離出了那個法器。
明明法器有著蠱惑人心的力量,但是青衣人卻完全不受影響。他收手,法器和槐木盒一同飛到了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