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頁
但是此刻,郁照塵卻努力想要將這種感覺壓下去。
他的尊嚴不允許自己在江潭落的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且現在的郁照塵很清楚……江潭落看到自己難受的樣子並不會難受,甚至於連快意都不會有。
江潭落只會覺得麻煩。
但越是這樣,郁照塵咳的越是厲害。
如若說之前郁照塵的道心只是碎了的話,那麼現在他覺得自己的道心仿佛下一刻也要化作齏粉了。
這種痛,郁照塵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殺人償命!!!」
「枉為天帝——」
郁照塵眼前的景色一點點變得模糊,可怨靈的模樣,卻清晰地不能再清晰。
他們發覺到郁照塵的脆弱,接著一起涌了上來,將郁照塵緊緊圍起。
蓬萊的月光、花叢還有溪水……最重要的是還有江潭落,都在剎那間消失在郁照塵的眼前,他只能看到一個個曾經死在自己手下,且高度**的身軀在向自己索命。
或許是因為江潭落在自己的身邊,又或許是這一次實在是太痛了。
郁照塵竟然頭一回生出恐懼之感。
「拿命來!」
「郁照塵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郁照塵向後退了一大步。
此時郁照塵的眼前只有惡鬼,他看不到江潭落在哪裡。
憑藉著本能,郁照塵朝著江潭落方才所在的方向伸出了手,想要找到對方——找到那個他此生唯一的溫暖。
鮮血不斷從郁照塵的身體裡湧出,剎那間就將衣襟染濕。
一雙黑眸空洞的可怕。
郁照塵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究竟有多麼的嚇人。
他只隱隱約約聽到,剛才站在不遠處的花妖大聲尖叫了起來。周圍腳步聲凌亂,似乎有人在躲自己。
但郁照塵不想理會。
此時他的心中,只有江潭落一個人。
——潭落。
——潭落救我!
這一刻,郁照塵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少年時。
回到了被父親推下毋水的那一天……
冰冷的海水好像再一次襲了上來,此時耳邊惡靈的叫喊,與千年前毋水中異魔的咒罵重疊在了一起。
疼痛、窒息、恐懼,姍姍來遲。
他不再是仙庭中那個三界共主,不再是那個不懼生殺,手上沾滿了鮮血的郁照塵。
而重新變回了……毋水下那個無助的少年。
郁照塵努力向前伸手,想要找到當年那個將自己從毋水裡救出來的人。
就像是行走在沙漠裡的旅人,在尋找最後一滴水。
江潭落是他的救命稻草。
只有江潭落能救他。
慌亂間,郁照塵又向前走了一步。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他觸到了熟悉的、微涼的皮膚。
郁照塵幾乎立刻便反應了過來……是江潭落。
自己拉住了江潭落的手腕。
就是這一瞬,郁照塵的心終於平靜了下來,甚至於眼前那些猙獰恐怖的怨靈,好像都遠了一點。
「嘶……」郁照塵聽到,江潭落小聲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是被自己握痛了嗎?
明明恐懼不已,可郁照塵在意識到自己將江潭落手腕捏痛的那一剎那,竟然還是與本能相悖的稍稍鬆開了一點手。
怨靈又一次叫囂著襲來。
郁照塵喃喃念著:「潭落……不要走。」
「潭落,江潭落你不要走,好嗎?」
潭落,你可以陪陪我嗎?
潭落,不要離開我。
但緊接著,郁照塵只感受到江潭落的動作一頓,他緩緩地轉過了身來。
「江潭落?」蓬萊的妖皇大人有些困惑的重複了一下這幾個字。
他一點點將手腕從郁照塵的手中抽了出來,然後笑了一下,輕聲在郁照塵的耳邊說:「天帝認錯人了吧?我不認識什麼江潭落,我是月西瑕。」
什麼江潭落,什么小鮫人。
只是郁照塵一廂情願的一場夢罷了。
甚至於就連美夢,都算不上。
第37章 病入膏肓(一)
郁照塵一直固執的叫「江潭落」,但是如今的一切卻明明白白告訴他——當年的「江潭落」,或許只活在自己的記憶中。
見周圍花妖不敢上來,江潭落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他從芥子空間裡取出一隻玉瓶放在了郁照塵的手心——這裡面裝著一枚滋養心脈的靈藥。
他沒說話,但那聲輕嘆還有溫柔的動作,卻叫郁照塵忽然生出了一點希望。
然而這一次,希望也只是存在了一瞬而已。
「天帝要是不舒服,還是早早回崑崙去吧。」江潭落的語氣很平淡,可他偏偏是用這樣平淡的語氣,說出了令郁照塵心灰意冷的句子。
——江潭落的意思是,你出事也不要牽扯上妖域。
他在送客。
原本已經陷入了混沌狀態的郁照塵,忽然因為江潭落這一句話清明了起來。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玉瓶,隨著額間一陣刺痛,郁照塵的視線終於一點點變得清晰。
江潭落就站在自己的對面,他一身銀白衣衫,好像遙遠的月亮。
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猶豫和困擾,唯獨沒有擔憂。
就在這個時候,又一陣腳步聲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