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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潭落好歹在毋水下生活了那麼多年,今日他一下來便發覺到,這裡好像安靜的有些不正常……就連水聲,都小的可憐。
甚至於自己一下毋水,剛才那陣天雷的威力也於頃刻間散去。
一切又在短短剎那間恢復了正常。
聖主當心啊。無嗔也緊張了起來。
嗯,我知道。江潭落輕輕地點了點頭。
毋水的異動,就像是在故意引他來。
江潭落下意識握緊了無嗔,而他剛想到這裡,一座眼熟的不能再眼熟的竹苑忽然出現在了眼前。
竹苑的外面,還有一棵巨大的花樹。
樹下則擺著一張小几,上面還有小小的酒壺。
——這是當年江潭落在毋水下構出的那個幻境。
可是它早就在千載之前,就和自己一起消散了。
江潭落能感受到,在看到那座竹苑的時候,自己手中的劍都猛地一震。
他想要去摸無嗔,但緊接著就發現,自己竟然一動也不能動。
江潭落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了……
這個竹苑怎麼出現了?無嗔被嚇了一跳。
和摸不著頭腦的無嗔不一樣,要是說剛才江潭落還有點猶豫的話,那麼看到這熟悉的場景、感受到無比強大的靈力,他算是徹底明白了。
是郁照塵。
「聖尊大人,你還不打算出來嗎?」江潭落冷冷地問。
他耳邊傳來一聲輕笑,接著熟悉的身影便緩緩地浮現在了江潭落的眼前。
——郁照塵並沒有穿法衣,而是著青衫,一頭刺目的白髮也只束了簡單的馬尾。
要不是那頭白髮太刺眼,江潭落差一點便要以為一切又回到了千年之前。
但顯然,這正是郁照塵的目的所在。
「抱歉潭落,」郁照塵依舊固執地用著這個稱呼,「我實在太想你,可你不願意見我……別怪我,我只能這樣找你。」此時他滿目清明,語氣真誠又溫柔。
說完這句話,郁照塵走上前來從背後緊緊地抱住了江潭落,接著將下巴搭在了對方的肩上。
兩人的身體貼在了一起,江潭落能夠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郁照塵的呼吸。
「找到我,然後呢?」
江潭落完全懶得與郁照塵聊那些有的沒的,他用冰冷且半點感情也沒有的句子,打斷了對方那些關于思念的訴說。
果然,郁照塵沉默了片刻。
他忽然更加用力地抱緊了江潭落:「陪我留在這裡,不要當什麼妖皇了。我們永遠待在毋水下,好不好?」
兩人明明離的那麼近,可郁照塵的聲音卻遠的像是從另外一個世界裡傳來的。
這樣的郁照塵,讓江潭落感到陌生。
他又下意識地想到了《濁鎩》,還有書中寫到的……自己背後這人葬送了三界的瘋狂結局。
江潭落的心底忍不住發寒。
郁照塵卻像是沒發覺到一般繼續說:「你忘了毋水之下,忘了潭落,也忘了我……但是沒關係。我會努力讓你把過往的一切都想起來,若是想不起來……那我們便一刻刻,一天天重新來過。」
他的聲音還是那麼地溫柔,甚至於說話間還不忘輕輕為江潭落整理長發。
但郁照塵說出來的句子,卻明明白白告訴江潭落——郁照塵病了,他病入膏肓。
第38章 病入膏肓(二)
江潭落不明白,那一劫早就已經過去。甚至於小鮫人躍下毋水,也已是千年前的事情。郁照塵為什麼還不願意從當初的夢裡醒來,甚至於還想「從頭來過」?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
聖主大人我們現在不走嗎?無嗔看到江潭落一直站在原地不動,終於忍不住有點著急地問,還有什麼事情?
等一下,我遇到了一點小麻煩。
啊?
暫時不能動了。
等等,這是「小麻煩」嗎?!
江潭落成為妖皇時尚年少,儘管修為高深,但在當初的妖域,也不是人人都服他的。因此一開始的時候,他也遇到過不少麻煩,並練出了不管心裡到底慌不慌,表面上都臨危不懼的本事。
現在聽到江潭落的話,無嗔一時半會間也說不上來他的鎮定幾分真幾分假。
「我帶你去竹苑看看,」郁照塵輕輕地將江潭落抱在了懷裡,「這裡的一草一木,每個東西都和當初一樣,說不定到了竹苑,你便想起來了。」
語畢,江潭落便覺雙腳騰空,被人給抱了起來。
郁照塵的動作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弄疼了懷裡的人。
「當年離開這裡後……我便構了一個幻境,」說到這裡,郁照塵忍不住淺淺笑了一下,他低頭看向江潭落,「現在終於有機會帶潭落回來了。」
江潭落仍舊抿著唇,一句話也沒有說話。
正說著,兩人已經踏入院內。
那棵巨大的花樹,仍在不分季節、不知晝夜的向下落著花。
「潭落,你還記得這裡麼?有沒有一點熟悉的感覺?」郁照塵輕聲問。
說話間,一片柔軟至極的白色花瓣,就這樣被微風帶著從空中飄落,墜在了江潭落長長的睫毛上。他下意識地垂眸,向地面看去。花瓣也隨著他的動作,滑到了江潭落的臉頰上,遮住了一點妖紋。
這樣的一抹潔白,奪去了妖紋的光彩,把江潭落身上的妖冶之氣都壓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