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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江潭落沒有情絲。
聽到珈行難的話,江潭落將酒杯接了過來,喝了一口後認真點頭說:「那就好。」
珈行難:「……好?」
「要是他真的放下了從前,對三界而言難道不是一件大好事嗎?」
珈行難被江潭落的話噎住,他們兩人已經認識了數千年,可是這一刻,珈行難忽然覺得江潭落很陌生。
從前珈行難總是慶幸江潭落沒有情絲,這樣才能安然渡過這一劫,並毫無留戀地斬斷與郁照塵的羈絆。
但是現在珈行難卻無比恐慌——藏在「正常」外殼下的江潭落,是這世上最無情的人。
他的無情,不只是對世人。
同樣……對自己。
「……對。」珈行難點頭。
江潭落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不久前郁照塵的異常,仍清晰地刻在他的腦海中。郁照塵的變化這麼快,在江潭落看來絕對不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
郁照塵實在太正常了。江潭落在心底與無嗔說。
正常不好嗎?
他走入火入魔已深,絕對不是一兩天能夠壓制下來的,江潭落沉聲說,所以我猜……郁照塵現在「正常」的樣子,是他的刻意偽裝。
啊啊啊——果然,本來就慫的凶劍無嗔,在聽到江潭落的話後被嚇得不輕,接著給江潭落敲起了熟悉的退堂鼓,那我們惹不起躲得起!
丟人!江潭落放下酒杯,……找到合適的機會,我要去看看。、
江潭落沒有將這異常的感覺告訴珈行難,而是默默地記了下來。
半月後,凡世,凌定山。
一身青色勁裝的江潭落帶著無嗔劍行走在山道間,不過一會便登上了山頂。
從這向下可以看到——山腳下有一座繁華城鎮,現在還未正式入夜,但城裡已經點起了燈,街巷裡正是熱鬧的時候。
江潭落握緊了無嗔,耐心地坐在了凌定山頂的巨石上。
聖主,我怕……無嗔小聲說,鬼是不是很恐怖啊?
再說怕就把你從這裡丟下去,反正你是凶劍,死不了的。江潭落輕輕用指尖彈了彈無嗔說。
。我好像不怕了。
江潭落知道,凌定山山腳下這座城鎮的熱鬧與繁華都是假的。
三日前,凌定山山下鬼門大開,不少怨鬼逃出忘川,躲在了山腳下的城鎮中,附身凡人活了下來。
因此這座城鎮看上去雖然正常,但實際上已經有不少人被怨鬼奪舍。
這件事江潭落卜算到了,仙庭自然也卜算到了。
……聖主,還有多久啊?夜色漸深,無嗔又問。
快了,江潭落說,郁照塵應該快來了。
江潭落來這裡,就是為了見郁照塵一面。
儘管從仙庭傳來的一切都告訴他:郁照塵已經回歸了正常,但江潭落還是沒有放下心。
他知道,凡世出了這麼大的事,「正常」的天帝郁照塵一定會來看看的,因此便親自趕到了這裡,打算近距離觀察一下郁照塵。
聽到江潭落的話,無嗔又忍不住問:要是郁照塵不來呢?我們不會一直等在這裡吧。
要是他不來的話,那答案也不用再猜了。江潭落說。
——守護三界的天帝,不會不來。
要是郁照塵不來,那便可以直接證明,現在的平靜都是他裝出來的,自己就不同再多費神了。
江潭落的話音剛一落下,凌定山山腳下的城鎮猛地一變。
屋內、街邊暖色的燈火,於剎那間變為幽綠色。偌大的一座城鎮,在瞬間化作鬼市。不知被困忘川多少年的怨鬼,肆意在凡間的街市里遊逛,笑鬧的聲音傳遍雲霄,落入了江潭落的耳中。
感受到那股濃重的怨氣,無嗔開始輕顫。
江潭落並沒有像以往那樣握劍斬鬼,而是輕輕地拍了拍無嗔說:稍安勿躁。
江潭落坐在凌定山上,繼續向下看去。
時間一點點過去,就在明月高懸空中的那一刻,江潭落感受到了一股熟悉而強大的威壓。
雖然江潭落來凌定山前,就已經隱藏了自己的氣息,但這一刻他還是緊張了起來。
郁照塵來了……江潭落說。
凌定山下,身著金色法衣的天帝連眼睛都沒有多眨一下,他取出長劍,微微晃動劍鞘。
下一刻,一片金色花瓣自空中墜落,它看似柔弱,卻在剎那間便嚼碎了惡鬼的元神。
江潭落緩緩鬆了一口氣……難道說郁照塵真的壓抑住了瘋狂?
此時他離郁照塵太遠,再加上對方是背對著他站在這裡的,因此江潭落並沒有看到——在收回長劍的那一刻,郁照塵是笑著的,他甚至還饒有興致地看向了前方。
凡人與怨鬼的靈魂,一起在花瓣的撞擊下發出恐怖的吼叫。
在郁照塵聽來,這聲音很是悅耳。
暗綠的怨鬼掙脫人身,但僅僅一息後,便被那股強大的靈氣困住,接著毫不客氣的碾碎。
這一晚,郁照塵要用忘川的怨鬼祭劍。
「真不中用。」郁照塵淡淡地說。
看著前方的鬼市,郁照塵撫了撫劍自言自語道:「……下一次放什麼出來呢?」他的語氣平靜到沒有一點感情,甚至有幾分無聊感。
放。
沒錯,凌定山山下滿城的怨鬼,都是郁照塵從忘川放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