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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他忽然低下了頭,向茶盞中看去。
在郁照塵給他說那番話之前,郁書愁從來沒見過剖掉情絲的人。
他有些懷疑郁照塵的話,但是那些懷疑卻全部在親眼見到江潭落的這一刻消散了。
郁書愁突然沉默了下來。
——他能夠成為司管三界醫藥之神,不只是因為興趣所在,更是因為郁書愁生來便對仙、妖的神魂有所感應。
只要對方沒有用術法遮掩,越是神魂強大的人,郁書愁感應的越是明顯。
他在飛光殿裡聽完郁照塵說的話之後,還在想除了直接問江潭落這件事外,有什麼方法能夠看出他的問題。
但是現在,在親眼看到江潭落的這一刻,郁書愁的心中就已經有了答案。
……江潭落身上的問題一點也不小。
郁書愁怎麼不說話啊……無嗔疑惑道,他來這裡就是喝茶的嗎?
我猜他是郁照塵派來的。江潭落說。
他還不了解郁書愁嗎?
上一世當小鮫人的時候,江潭落就清清楚楚地知道——郁書愁看著話少,但實際上嘴巴一點也不嚴。不僅如此,單看表情的話,他也一點都不能藏事。
眼下郁書愁就差將「糾結」這兩個大字寫在臉上了。
就在郁書愁糾結著觀察江潭落的時候,坐在他對面的人忽然放下了手中的茶盞。江潭落朝郁書愁笑了一下,開門見山道:「書愁聖君一直不說話,是有什麼事情嗎?」
郁書愁和郁照塵的關係本來就一般,今日他會答應對方到蓬萊,與其說是因為郁照塵,不如說是他的確好奇江潭落現在究竟如何。
所以見到江潭落這麼問了,郁書愁也不再賣關子。
他緩緩抬起頭,皺眉說:「實不相瞞,聖主大人的神魂有些問題。」
「神魂?」這個答案江潭落自己也沒有想到。
他猜出了郁書愁來蓬萊或許會和郁照塵有關係,但沒有料到郁書愁提起的不是情絲,而是神魂。
自己的神魂怎麼了?
「聖主的神魂有些散亂。」
郁書愁沒有看到,聽到這句話後,江潭落藏在對面桌案下的手指微微顫了一顫。
「你的神魂雖然強大,但是並不活躍,像是隨時都能陷入沉睡的樣子,」郁書愁深深地看向江潭落的眼眸,他說,「……聖主,你應當懂我的意思吧。」
郁書愁沒有點透,但是他確定江潭落一定明白自己的意思。
畢竟……江潭落應該對這樣的狀況不陌生。
什麼意思啊?無嗔不曉得它主人懂不懂,反正它是半句也沒有聽明白。
江潭落沒有回答無嗔。
「這不可能……」他皺了一下眉,並搖頭說。
「按理來說你才千歲,不應該出現這樣的情形,」郁書愁明知故問,「聖主是不是有哪裡出了些問題?」他猜這與情絲脫不了干係。
就在說話間,又有一個人突然出現在了殿外。
是珈行難。
他本來只是不想江潭落和仙庭的人單獨相處,但沒有想到,剛來到殿外,就聽到了這樣一番話。
「你說西瑕怎麼了?」珈行難罕見地斂起笑意,走到了桌邊。
西瑕?
郁書愁稍稍反應了一下才想起來,江潭落的真名應該叫做「月西瑕」才對。
郁書愁沒有搭理珈行難的意思,他的視線依舊落在江潭落的身上。
只見對面的人笑著低頭,又給剛才來到這裡的珈行難沏了一杯茶。江潭落的神情輕鬆,就像是完全沒有把郁書愁剛才說的話當一回事。
這樣的江潭落,讓郁書愁想起了上一世身為鮫人的他。
——同樣的對自己身體渾不在意。
當初的鮫人或許是哀大莫過於心死,那麼現在的江潭落呢?
他身為妖皇,擁有混沌妖神之力,這世上無人能與他相比。為什麼直到這今天,江潭落還是會露出這樣無所謂的神情?就像是這個世界,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引起他的注意一樣。
郁書愁雖然是專司醫藥之神,但他並沒有多少助人之心。
按理來說「病人」自己都不在意他的身體,郁書愁就更不會在意了。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眼前的江潭落竟然與千年前的小鮫人重合在了一起。
郁書愁仿佛又看到了當年的江潭落決絕離去的模樣……他不禁後怕。
見江潭落一直不搭話,郁書愁索性直接說了:「若是我沒有猜錯,強大又散亂、頹靡的神魂,聖主之前也見過一個吧。」
這一次,江潭落終於將視線落在了郁書愁的身上。
他問:「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沒救了?」
江潭落想了半天,得到了一個最終極的答案。
如果真的和郁書愁說的那個人一樣,不就是沒救了的意思嗎?
什麼!!!他的話嚇到了無嗔,不是,聖主大人,怎麼就忽然扯到沒救了?
郁書愁:「……」
怎麼千載過去,江潭落還是那麼會氣人?
這時珈行難終於插話了。
「書愁聖君,您在打什麼啞謎?」珈行難的語氣有些不滿,他很討厭這種被江潭落劃出世界的感覺。
甚至於這種感覺令他無比煩躁。
千年前,珈行難將月西瑕視作被自己發掘的珍寶,他忍不住向世人炫耀,恨不得人人都看到。可到了千年後,他卻只想將珍寶藏在自己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