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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潭落沒有回答郁照塵的問題,反而說:「我不明白你是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的,但若是繼續下去,你離寂滅也就不遠了。」
這一次江潭落的語氣格外冰冷,甚至還蹙起了眉。無論郁照塵再怎麼催眠自己,他都必須要承認——江潭落的話里,沒有他期待的關心。
反而是不贊同與一點不悅。
「所以呢?」郁照塵的心一點點冷了下來。
「我卜算過,至少在這萬千年裡,天命都在你的身上。要是天帝在這時寂滅了,那三界必定會大亂。」
郁照塵握緊了手,修剪平整的指甲,在這一刻刺進了皮肉之中。
「……所以不管你是怎樣將自己搞成這樣的,都該結束了。身為天帝,你沒有恣意妄為的資格,」語畢,江潭落忽然壓低了聲音,他對郁照塵說,「比如說,隨意折騰毋水的封印。」
就在剛剛,江潭落終於感知了出來——郁照塵利用當年的「鑰匙」和拂還咒的漏洞,改變了封印的陣法!
他以此將自己引來,然後再藉助陣法之力,把自己困在了這裡。
但是郁照塵卻漏算了一點:除了擁有「鑰匙」的他能影響封印外,作為「鑰匙」本身的江潭落自然也可以。
——身為妖皇、擁有混沌妖神之力的江潭落,哪怕是郁照塵也無法控制。
此時江潭落的靈力已經可以流暢的在體內運行,他輕嘆一口氣,緩緩地扶著身後的花樹站了起來。
這場鬧劇,江潭落不想再陪郁照塵演下去了。
「聖尊,你該清醒了。」
「你……」郁照塵瞪大了眼睛,接著突然向後退了兩步。
一個他此前想都不敢想的假設,從心底里沖了出來。
有沒有可能,潭落他並沒有失去歷劫時候的記憶?
有沒有可能,潭落就算記得千年前的一切,依舊能拋下過往的愛恨?
他只是懶得與自己糾纏。
嫌麻煩而已。
過往那些自己無比珍視的事物,對於江潭落來說,只是一張不小心纏在身上的蛛網罷了。
依舊不是愛,也不是恨。
只是一場麻煩。
「這個幻境,還是不要留在毋水下的好。」江潭落淡淡的說。
還在糾結過往的郁照塵暫時沒有反應過來,但是陪了江潭落數千年的無嗔,卻立刻明白了它的主人要做什麼——
江潭落的耐心,已經被郁照塵消磨光了。
現在他要當著郁照塵的面,親手毀掉毋水下的幻境!
第39章 病入膏肓(三)
當初在毋水下,江潭落教了郁照塵不少東西。因此他一眼就看出,眼前這個與當年並無兩樣的幻境是怎麼布成的。
江潭落更知道,如何做才能毀掉這個秘境。
他緩緩地將手貼在了那棵花樹的樹幹上,剎那間那熟悉且粗糙的紋理,便順著指尖傳到了江潭落的心頭。
郁照塵說得沒有錯,這裡的一草一木,的確都和當年一樣。
聖主聖主,真的要這樣嗎?!郁照塵還沉浸在紛亂的思緒中,反倒是無嗔先著急了,其實把話說到這裡,郁照塵應該已經明白了,我們直接走不就行了嗎?這樣……這樣是不是太刺激了?
江潭落搖了搖頭。
還是快刀斬亂麻吧。他覺得,之前就是因為自己猶豫,所以才會讓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的。
在過往那百年,這一棵連江潭落也叫不上名字的花樹,總是在簌簌的隨著微風落花。
而花樹下的土地,也不知道已堆積了多麼厚的一層落花。
就在江潭落將手貼在花樹上後,沒過多久,一切都變了。
明明秘境之中沒有風吹過,但是那棵樹的樹冠竟猛地晃了一下,接著滿冠的花像是下大雨一樣,毫不留戀地向著地上墜去。
這一棵花樹本身就籠罩了大半院子,如今花朵快速落下,遠遠場面望去無比壯觀。
正當花瓣肆無忌憚的落在郁照塵的身上的時候,他終於清醒了過來。
毋水下面的幻境小小的,天也因此變得比外面更加低。
所以在郁照塵的眼中,幻境之中的天空,好像就是由這棵高大的花樹支撐起來的——這棵樹永遠鮮活,他從來沒有想過它枯萎的樣子。
可是這一刻,隨著江潭落靈力的不斷催動,那棵樹上的花先是怒放——它們儘可能地肆意綻放著,燃燒著。
而就在短暫的綻放之後,耗盡了所有力量的花瓣,便只能在最美的時刻從樹枝上飄然落下,然後墜入泥土。
郁照塵看到,江潭落就這樣站在樹下,他仰著頭靜靜地向那樹冠看去,任由無數花瓣從樹上落下,墜到衣上、發間。江潭落沒有將落花拂落的意思,甚至還輕輕地闔上了眼眸。
白色的落花,沖淡了江潭落身上屬於妖族的氣息。
郁照塵甚至都在某一刻忘記了此時發生的事情……
直到江潭落重新睜開眼睛,郁照塵終於清醒了過來,然後下一刻就陷入了震驚與慌亂之中。
「住手,潭落!住手——」這個幻境是郁照塵構建出的,見到江潭落的動作後,他下意識地調動靈力想要攔住江潭落,然而下一瞬,道心上傳來的痛意便將他的動作打斷。
花瓣散滿了空地,接著這棵在郁照塵的印象中永遠枝繁葉茂的花樹,竟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