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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知難的話,還有剛才的幻境,終於讓鮫人去思考那個一直被他忽略的問題——
自己對天帝的感情,是尊敬,是崇拜?
……亦或是別的什麼?
有什麼東西正緩緩破土而出。
然而還沒等他想出答案,郁照塵的突然出現,又給予鮫人衝擊。
「衝動」、「失態」這本是不該出現在天帝身上的詞彙。
一切的異樣,都讓他下意識地在心底里懷疑與幻想:自己在聖尊的心中,是不是也有一點特殊?
宿主的意思是,郁照塵忽然出現在這兒,是有意為之?!系統覺得,他們人類的套路真的好深啊!
他心裡到底怎麼想的,只有自己知道嘍~
郁照塵緊緊地抱著江潭落,感受著鮫人快到嚇人的心跳。
他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怕打著江潭落的後背,耐心安撫少年的情緒。
扶桑樹的火光印在郁照塵的眸底,明明滅滅。
——斬殺心魔是件危險的事,郁照塵不可能讓珍貴的「鑰匙」去冒這個險。
他從一開始,想的便是由自己來摧毀這個幻境,並耐心等待著合適的時機。
郁照塵至始至終,都在計算著人心。但在計算之餘,他卻下意識地忽略了那一點異樣——在看到「心魔」吻向江潭落耳垂的那一刻,自己的心也亂了一瞬。
……
沒了結界,郁照塵輕而易舉便將火魄從扶桑樹上取了下來。
江潭落的經脈,已經被冰魄損了個大半,絕不能再貿然吸收火魄里的靈氣。
於是郁照塵就坐在扶桑樹下,耗費半天時間,以自身靈魄為介,將火魄兇狠又暴戾的靈氣淬鍊一番,最終將它化作一朵金蓮,緩緩融進了江潭落的經脈之中。
但這對鮫人而言,仍不輕鬆。
冰火二煞之氣在他體內衝撞著,雖然經脈被損已不可逆,但殘存的寒氣終於被火煞之氣一點點逼退。
少年覺得,自己血管中奔涌的已不再是血液,而是灼燙的岩漿。
江潭落強忍著痛,等一切結束時,臉上已無半點血色。
唯有痛時被咬破的嘴唇,還泛著刺目的猩紅。
金蓮消逝,痛到極致的江潭落終於癱倒在地。
郁照塵再睜開眼,看到的便是如此場景。
等他反應過來時,自己已將少年抱入懷中。
陷入沉睡的前一刻,江潭落看到了郁照塵眸中一閃而過的憂色。
他忽然用盡全力向郁照塵笑了一下。
這一瞬郁照塵發現,初遇那天鮫人眼中那團瘋狂而燦爛的火焰,竟從未熄滅。
「聖尊……我好難受,」江潭落閉上了眼,最後夢囈般輕聲說,「但你知道嗎……我不,不後悔……」
他不後悔麼?
如果他知道自己的目的,還會這樣說嗎?
……郁照塵低下了頭,他的眼底看不出半絲的情緒。
沉默片刻,郁照塵慢慢用指尖拭去了鮫人唇邊刺目的血跡,抱著少年回到了搖情殿中。
江潭落甦醒,已是深夜。
睜眼看到繡著金蓮的厚重帷帳,江潭落不由恍惚一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是在搖情殿正殿……聖尊的榻上?!
等等,聖尊?
江潭落的心忽然一顫,他下意識想扶床起身,但剛抬手,便被一個人輕輕地扶起了身來。
「這麼著急,還難受嗎?」郁照塵嘆了一口氣說,「怎麼總是這麼不在意身體。」
明明經脈還沒恢復,江潭落還是下意識搖頭,「不難受了,」接著突然反問了一句,「聖尊您沒事吧?」
「我?」郁照塵有點不明白他的意思,「我怎麼了?」
少年著急問:「您剛剛淬鍊火魄,還有衝破幻境與結界,會不會受傷?」上午受幻境影響,江潭落思緒並不太清晰。現在他才反應過來郁照塵都做了什麼,緊接著無比後怕。
「這——」郁照塵本想說,這對自己而言沒有任何影響,最後卻又改口,「無妨,只是小事。」
江潭落忍不住咬了咬唇,然後認真至極的說:「聖尊之後也不要冒險了。」
在某一瞬,郁照塵有些想在心底里嘲笑鮫人的天真無知,但對著這雙眼睛,他頓了一下,最後只能笑著點頭:「好,我答應你。」
上午的事一點點變得清晰,安靜下來後,江潭落突然有些不自在。
也不知道是不是多想了,他總覺得房間內氣氛也怪怪的。
江潭落忍不住想要打破這一室寂靜,他的目光在房間內游移一圈,最終落在了桌上:「聖尊,這是什麼東西?」
白玉小碟中,放著一顆泛著微光的藥丸。
郁照塵轉身看了一眼:「……是『無纖塵』,可以滋養神魂。」語畢,便將小碟端了過來。
他停頓片刻繼續說:「前陣子你經脈受損嚴重,無纖塵對你而言有些霸道,現在服用正好。」
郁照塵沒有說的是——這個名叫「無纖塵」的靈藥,並不是什麼滋養神魂的東西。它存在的更大意義在於,能夠將鮫人的神魂拖出輪迴,塑為「鑰匙」。
「給你。」
江潭落無比珍惜地接了過來:「原來是這樣啊……」
見狀,郁照塵心中忽然生出一絲不忍,他下意識收手,想把小碟拿回來,但……也只是短短一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