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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不覺得自己是個心硬的人,可怎麼也難過不起來, 心中一片平靜。
與蕭祈一起走進宮裡,踏著一路雪花, 想著一會兒要見到那些所謂的家人,不自覺緊張起來。
淺淺緊張的攥著手指垂在身前, 走在一旁的蕭祈伸過手來, 將她的一隻手握在手心裡, 輕聲安慰她:「別害怕,有我在,沒人敢欺負你。」
淺淺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發頂落了一層白雪,停下腳步來,抬手替他帶上了兜帽,「別光顧著擔心我,你也要小心著涼。」
二人對視,交纏的視線中是化不開的濃情蜜意。
牽著手走過長長的宮牆,一路走到承乾宮外,裡頭已然掛上了白幡,在飄落的白雪中輕輕搖晃,說不出的落寞和孤寂。
淺淺很少到承乾宮來,她每一次求見父皇都是在御書房,但父皇並沒有時間見她,日子久了,她也把每個月來請安當成了不得不遵守的規矩,不帶任何感情,也不再期待能與父皇說上幾句話。
失望堆積太久,到最後只剩下心如死灰。踏進承乾宮的院牆中,看著略顯陌生的景象,還有那些臉生的宮人,淺淺心中一片靜默。
承乾宮的殿門緊關著,淺淺到時,淑貴妃和榮憐月、榮行遠已經在殿門外等著了。
淺淺鬆開蕭祈的手,和他一起等在台階下,環顧四周,沒有看到二哥哥。
淑貴妃母子三個看到了淺淺和蕭祈,臉色並不好看卻沒有開口發難,一方面是忌憚著她身邊的蕭祈,另一方面,他們還操心著更大的事——
屋裡的人正在為皇帝收拾儀容,等到棺槨停好後,皇帝駕崩的訃告就會公諸於世,那時便是確認皇位歸屬的時候,決定著他們母子三人的前程。
外頭人人都有自己的心事,卻沒有一個人想著已經死去的皇帝。
殿門從裡面打開,皇后走了出來,看到台階下幾人,走出來說了句還不到時辰,便把門關上了。
皇后看著來到宮中的人,看了看蕭祈又看向淑貴妃,眼神中滿是嘲笑,「咱們這一家人第一回 聚得這麼齊,皇上在天之靈看見咱們合家團圓,也能安息了。」
淑貴妃冷哼著躲開她的視線,更是心虛的不敢讓一旁的蕭祈注意到自己。
「小四,怎麼不見你的駙馬過來啊?」皇后微笑著看向榮憐月,故意去揭她的傷疤,「小七都把自己的未婚夫帶過來了,你一個成了親的,竟然沒有駙馬陪著?」
「他過不來了。」榮憐月眼神冷漠,沒有因為皇后的挑撥而動怒。
聞言,站在她身旁的榮行遠最先緊張起來,小聲在她耳邊問:「發生什麼事了?」
榮憐月扭過頭去,低聲答:「哥哥不用擔心,皇后娘娘也無需替兒臣操心,我的駙馬自有他的好去處,他不來,也不會耽誤了今日的大事。」
「那就好,不要為了那麼一點小事傷了咱們一家人的和氣。」皇后看著榮憐月眼神陰暗,故意陰陽怪氣。
在這深宮那麼多年,她身為皇后卻得不到皇帝的寵愛與尊重,像個沒有感情的傀儡一樣被困在這皇后的寶座上,宮裡的妃子貴人都拿它當泥菩薩似的供著,心裡真正想恭維的卻是淑貴妃。
皇后不但要受淑貴妃的氣,連自己的女兒也要被送出去和親,她的女兒外頭受苦,淑貴妃的女兒卻在京城裡囂張跋扈。
她一直忍著這一口氣,終於等到皇帝死了,她要把之前所有忍下的怨念盡數奉還。
榮憐月沒有理會皇后的挑釁,身旁的榮行遠卻又湊近幾分,關心道:「謝卿杭沒事吧?刑部那邊應該還沒有判下來……」
榮憐月冷聲答:「我把他關在家裡了,像他那種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偷腥這種事兒有了第一回 就有第二回,得叫他知道厲害才行。」
她很少有這種表情,皺著眉整個臉都是繃著的,榮行遠知道她是氣急了,不敢再多問,怕勾起她的傷心事,只說:「你們夫妻之間的事我不好多問,只要別耽誤了大事就好。」
「哥哥放心,不會耽誤你的。」
榮行遠看著榮憐月,總覺得她眼中藏著的不只是怒意,還有些偏執的瘋魔……畢竟謝卿杭做出了那種遭人唾棄的事,毀了她的名聲,受些懲罰還是輕的。
他只是有點擔心,榮憐月真的只是把謝卿杭關在家裡嗎?
本還想著試探兩句,榮連城就從外頭走進來,迎著面就跟他打招呼,面上是難得的喜悅,「三哥哥來得早啊。」
榮行遠立馬回他:「是六弟你來的晚了才對,我手上公務繁忙,聽聞噩耗還是第一時間趕了過來,不知道六弟你在忙什麼,竟然這麼晚才到?」
榮連城一邊走著來到他面前一邊笑著說:「滿京城誰不知道三哥哥是最能幹的,人人都求著三哥哥幫忙,如今父皇就這麼去了,等到新帝繼承皇位之後,三哥哥也能閒下來享享清福了。」
皇帝才剛死,他就擺起架子來了。榮行遠嘴角一挑,「你就這麼確定父皇會把皇位傳給你?」
榮連城臉上的笑凝固了一下,回他道:「這我倒不敢說,只是無論立嫡立長,都輪不到三哥哥吧。」
「哼。」
二人你來我往爭了好一會兒,雪花從天頂飄下來在腳邊積了薄薄的一層,寒氣越發深重,爭吵聲在落雪中漸漸平息下來。
榮家的人幾乎都到齊了,在起棺前一刻,榮璟姍姍來遲,他靜靜走到淺淺身旁,沒有同其他人說話,只看著皇帝的靈柩被抬出承乾宮,同其他人一起跪拜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