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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多月的時間過去,正月初三,不宜嫁娶的大凶之日,七公主府掛了紅綢,貼了雙喜,府里的下人忙裡忙外,臉上卻沒有一絲喜悅之情。
公主的臥房裡,兩個丫鬟攙扶著行動不便的七公主下床,為她塗脂抹粉,裝扮新衣。
淺淺像個任人擺弄的木偶,毫無生氣的坐在鏡前。丫鬟小心翼翼的為她穿好內裙,遮住淤血未消的小腿。
七公主的腿被打斷了,臥床養了半個月也不見好,右腿上遍布淤青,小腿上的傷處腫了一片,幾乎不能行走,要讓兩個丫鬟攙扶著才能勉強移動。
自從那日四公主來過府上,七公主府外變多了許多不知名的侍衛把守,府里的人進出都要被詢問,淺淺更是不被允許出府。
直到今日,外頭寧遠侯府的花轎來接,她才能出門。
被攙扶著坐上花轎,淺淺緊咬著牙忍著腿上的疼痛在花轎里坐穩,視線被火紅的蓋頭遮掩,只能聽見耳邊聒噪的喜樂聲。
花轎一路走過京城長街,騎著高頭大馬走在前面的「新郎官」相貌平平,目光炯炯有神,不知情的人見了還以為真是一雙眷侶喜結良緣。
但京城人人都只寧遠候家的世子是個痴兒,今日來接親的不過是侯爺手下的副將,公主出嫁,皇室甚至沒有人來送嫁,著實淒涼。
熱鬧的長街外急匆匆行來一支隊伍,幾個將軍帶領著一支人馬從城門那邊走來,身上風塵僕僕,掛在馬背上的劍鞘上還染著黑紅的血跡,直嚇的人退避三舍。
街上人頭攢動,百姓們見了這支隊伍紛紛擠到前頭去看,有幾個眼尖的看見了帶兵的將軍身上攜帶的令牌,正面是「鎮」,反面是「北」。
這難道就是傳聞中平定了北疆戰亂的大將軍?
認出那人的身份,人群中高聲歡呼起。
「恭迎大將軍回京!」
「大將軍守衛邊疆,護我靖朝子民,實乃我靖朝戰神!」
鎮北軍中的老將軍受傷之後,邊疆的戰事一度吃緊,後來軍中出現了一位武藝高超,精通兵法的少將軍,與危亂中接下重任,帶兵突圍,不但擊潰了敵人的封鎖,還連戰連勝,僅用幾個月的時間就收復失地,將敵人趕出了北疆,堪稱靖朝戰神!
騎在馬上的大將軍一臉鎮定,聽到歡呼聲也不改面色沉重。
一旁著銀甲的副將提醒他:「將軍,我們無召回京又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只怕皇帝問責下來,不太好交代。」
大將軍抬起手來制止了他的話,金色的鎧甲是壯於常人的身軀,站在路邊的百姓抬頭仰視他,只看得到如山般高大的身影還有他冷峻瘦削的臉龐。
熱情的百姓迎著大將軍的隊伍向前走,走了不過半條街便聽到了另一眾人群從路口轉過來,紅色的喜紙隨著隊伍撒在街上,留下一道紅色的花路,身後還追著不少要喜糖孩子。
騎在馬上的「新郎官」帶迎親的隊伍要穿過長街,遠遠的瞧見路口另一個方向有隊伍走來,他只瞄了一眼,沒往心裡去。
按照常理,普通的人馬都要給紅白喜事讓道,哪怕是高官世家也不會觸這個霉頭。
大將軍拉著韁繩放慢了速度,視線落在迎新的隊伍上,見一個個陌生的身影從眼前走過,走在花轎前頭引路的人是七公主府的管家王五。
視線落到花轎上,他想也沒想就拍馬沖了上去——
四人抬的花轎搖搖晃晃,淺淺坐在硬邦邦的花轎里,不小心挪動一下,小腿的傷處就像撕裂一樣疼得她咬緊牙關。
還不如死了乾淨。
可是她最信任的女使全都被榮憐月扣在了四公主府,她想見也見不到,只能以身飼虎,撐得幾日算幾日。
孤身一人進入侯府,想到日後要獨自面對那痴傻的世子和難伺候的侯爺和夫人,背地裡還有謝卿杭時時窺視著,淺淺覺得自己像進了虎狼窩的兔子,絕望無助,看不到明天在哪裡。
想到這裡,紅腫的眼眶裡蓄滿了淚水,兩行清淚流下,洇濕了大紅的蓋頭。
不知為何外頭突然吵鬧起來,淺淺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幾聲尖叫和四下奔逃的聲音,花轎重重落下,淺淺被甩到一邊,右腿撞在花轎上,頓時疼得她眼淚不止。
外頭人吵吵鬧鬧不知在說什麼,淺淺忍著疼想撩開窗簾看看外頭,卻聽到盔甲撞擊的聲音由遠即近。
淺淺恐懼的縮起身子,不知道自己接下來又要遭遇什麼。
停下的花轎讓她內心不安,淺淺無處可逃,聽著那聲音越來越近,最後停在了花轎前。
一隻粗糙的手撥開了門帘,淺淺攥緊了衣裙,從蓋頭下的縫隙中看到一個身著盔甲的男人在自己面前彎下身來,沉重的呼吸聲漸漸變得急促,難以掩飾男人激動緊張的心情。
他的手伸到蓋頭前,淺淺向後瑟縮了一下身子,緊張的咬住了下唇。
男人停頓了一下,輕柔的掀開了她的蓋頭,露出珠簾後一張梨花帶雨的美人面,小巧的鼻子泛著水潤的紅,粉白的臉上被淚痕浸潤,處處泛著水光,一雙哭紅的眼睛無辜又可憐,直看得男人心都要碎了。
低沉的聲音略帶沙啞,輕輕喚她:「公主。」
淺淺看著眼前高大的男人,愣了好一會兒才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帶著哭腔的聲音委屈道:「蕭,祈……」
蕭祈伸手想替她拭去臉上的淚水,粗糙的手指碰到她嬌柔的肌膚竟是一片冰冷,他忙解下身上的披風將她裹住,向她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