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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已經到了金丹境, 凌歌笑依然透過護體靈力感受到刺骨的冰冷——遑論只有養神期的宋酒塵。
凌歌笑看了眼宋酒塵肩膀上的傷痕,手一揚, 一隻小巧的瓷瓶落入宋酒塵懷中:「治治傷。」
在禁泉內, 宋酒塵的靈力全部被封印, 這種皮肉傷也只能靠丹藥。
宋酒塵臉色凍得發青,低聲道:「多謝凌師兄。」
凌歌笑越看現在的宋酒塵越覺得不順眼:「你怎麼回事, 怎麼跟死了一樣?」
他們師兄弟曾一同外出遊歷,也經歷過不少生死危機。在他的印象中, 宋師弟無論身處任何險境都是保持著冷靜和氣度,尋找一線生機。
怎地現在完全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狀態?
剛才長老責問他是否真的修了魔道的時候, 宋酒塵也不辯駁, 任憑他們把他關押在這禁泉中。
宋酒塵搖搖頭,垂著眼眸沒有說話。
凌歌笑又問:「宋師弟, 我是不信你真的修了魔道的,定然是有人陷害你——你可有思緒,我代你去查證!」
宋酒塵微微抬頭, 慢慢道:「凌師兄不相信師尊的判斷?」
親傳弟子被押入禁泉,定然是得到劍峰峰主泉劍真人的許可的。
凌歌笑頓時沒話了。
他性子傲慢,但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泉劍真人對這幾個親傳弟子不能說有所偏袒,只能說格外護短。自家弟子便是有十分的錯,泉劍真人也要按三分來辦。
若非證據確鑿,泉劍真人決計不會同意宋酒塵被處理。
凌歌笑冷靜下來,凝視著宋酒塵:「宋師弟,難道你真的修了魔?」
宋酒塵閉上眼睛,顯然不打算再和凌歌笑說話。
凌歌笑氣得甩了幾道劍氣,氣沖沖地離開了。
等凌歌笑走了,宋酒塵才睜開眼,眼眸中閃過一絲自嘲。
將他身上有魔氣的消息報上去的人不做他想,定然是程野秋。
兩世為人,他在所有人面前都遮掩著自己的另一面,唯有在程野秋面前,幾次摘下面具,流露出真實的一面。若有可能暴露,只會暴露給程野秋。
程野秋將這件事報給宗門,讓宋酒塵清晰地意識到,程野秋確確實實對他沒有一絲一毫的情誼了。
但最讓宋酒塵痛苦的反倒不是程野秋的絕情,而是程野秋比他預想中更早發現了他身上的「魔氣」。
宋酒塵曾經設想過,他和程野秋能夠交心之後,就慢慢地、一點點將他的身份、功法告訴程野秋,給程野秋足夠多的時間接受他的另一面。
儘管因為天星骨,程野秋飽嘗過人間苦難,但宋酒塵很清楚,程野秋本性是一株溫暖而向上的花,和他的名字幾乎完全相反。
這樣的程野秋,大約是不能直接接受身邊的人道魔雙修的。
可惜還沒等到宋酒塵迂迴開始,程野秋已經乾脆利落地斬斷了他們之間的牽絆。
宋酒塵再度閉上雙眼。
懊悔太多,便已經不知道懊悔到底是什麼滋味。
他曾經以為前世的自己大錯特錯,這一世一定不會再犯錯;如今看來,他這一世依然沒有做過一件對的事情。
只發現一切返回到最初,便被喜悅沖昏了頭腦,自以為是地為程野秋劃定了未來的道路,完全沒有考慮過程野秋是不是真的想要;
單方面認定自己掌握了程野秋的秘密,程野秋一定發現不了他的秘密,完全忽視了程野秋本人不動聲色的試探和後退。
如今想來,程野秋重生以來表現出來的又豈是完美無缺的?
只是他過於自以為是!
程師弟說得沒錯。
他只是在自我滿足。
宋酒塵痛苦地捂住心口。
從他的心臟處,疼痛宛如岩漿一般涌動向四肢百骸,抵禦著來自禁泉寒氣的侵蝕,並仿佛要衝破禁泉的壓制。而宋酒塵自身的靈力被禁泉禁錮無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股熔岩逐漸侵占宋酒塵的全部經脈。
禁泉確實能夠壓制靈力和魔氣,但偏偏宋酒塵真正的力量既不屬於修真界的「靈」,也不屬於九幽的「魔」。
《煉心訣》。
借道之靈和九幽之魔煉心。
宋酒塵完好無損時,自然能維持住平衡,但現在宋酒塵靈力被禁錮、道心徹底失守……
眼看著那股奇特的力量即將沖入丹田,忽然一道金色的光華從天而降,滲透入宋酒塵的經脈,將那股力量重新逼回了心臟。
宋酒塵微微一怔,抬起頭來,恰好對上泉劍真人板著的臉龐。
宋酒塵動了動唇,低聲道:「師父。」
泉劍真人冷冷地看著他,驀然開口:「當日你拜入我門下時,我就勸過你,廢掉煉心訣,專心修道。以你的天分,在道途未必就比煉心訣慢多少——你偏不聽。」
宋酒塵搖了搖頭:「若我不修煉心訣,煉心訣便要徹底失傳,我不能對不起家族。」
泉劍真人冷笑一聲:「這種功法修了何用?看看你,人不人鬼不鬼!這還是你自個兒有心控制,若像你父親一般修煉得人格分裂,我早親手打殺了你。」
宋酒塵苦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他雖未人格分裂,卻也沒差多少了。
他偏激起來的狀態,連他自己冷靜下來都覺得難以接受。
泉劍真人再度道:「我曉得你的魔氣來源,若你現在肯廢了煉心訣,我自然能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