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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紀清心裡困惑著,身體不自覺地往前傾了一下,隨即額角就貼上了任朝瀾伸過來的手掌。
楊紀清回頭看向站在自己身後的任朝瀾。
「小心磕著門框。」任朝瀾低聲說道。
「我又不是三歲孩童。」楊紀清輕哼一聲,故意在任朝瀾手心裡輕磕了一下。
兩人說話聲音很小,但此時大堂內外安靜得落針可聞,這細碎的低語聲,毫無疑問地被人注意到了。
大堂外守著的任家年輕人,轉一下眼珠子,就能看到聲音的來源,是自家老祖宗在跟楊紀清說話,於是選擇繼續靜默,絕不打擾老祖宗聊天。
大堂內的人可沒看到藏在門邊上的兩人,聽到聲音便不悅地扭頭看向門口。坐在距離門口最近的老者,當即皺起眉頭沉聲呵斥。
「是誰在外面嘀嘀咕咕的?一點規矩都沒有!」
大堂外的任家年輕人,包括任巧巧在內,齊齊低頭,眼觀鼻鼻觀心。
這位三爺爺平時就愛訓人,可惜這次訓錯人,默哀。
楊紀清和任朝瀾聽到那聲中氣十足的呵斥,同時愣了一下,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這話是在罵他倆。
兩人出生便是家中的嫡長子,又都是天生的玄術奇才,是玄術大家中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子。幼年時,兩人不曾聽過這般的呵斥。長大後,更是只有他們訓別人的,沒有別人訓他們的。
「是在罵我們呢!」待反應過來,楊紀清笑著用口型對任朝瀾說道。
「……」任朝瀾默然以對。
「還不快出來!沒規矩的玩……」
「是我。」任朝瀾越過楊紀清,從門邊走出來。、
「老、老祖宗……」任三爺被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滑下來,向來利落的口條也磕巴了一下。
「老祖宗。」任少澤率先起身跟任朝瀾問好,其他人反應過來,也紛紛起身朝任朝瀾揖禮。
「好不意思,打擾到你們了。」楊紀清也從門邊上走了出來,跟大堂內的任家人打招呼。
「楊先生。」任少澤又跟楊紀清問了好,隨即邀兩人上座。
「你們繼續,不必理會我們。」任朝瀾拒絕了任少澤。他只是和楊紀清聽那位任五叔的供詞的,並沒打算越俎代庖,替任少澤這個家主處理犯事族人。
大堂內的任家幾位主事,頓時面面相覷。繼續什麼啊?對任五叔的處理已經結束了,正準備散場呢!
任少澤沒有加入主事們的不知所措。看到自家老祖宗帶著楊紀清過來,他大概就猜到他們是來聽什麼的。
雖然對任五叔的審問和處置已經結束,但這問題不大。既然門口兩位祖宗想聽,那就再來一遍唄!
任少澤讓人往門口搬兩把椅子,給任朝瀾和楊紀清坐,隨後重新落座,看向大堂中央的任五叔,「五叔,把你私自向外人租借陰屍的來龍去脈,再說一遍。」
任家主事們聽到家主這話,當即明了,家主是打算再審一遍任五叔給老祖宗聽。在看到老祖宗坐下後,他們也跟著坐了回去。
任五叔回頭看了一眼在門外的任朝瀾,抖了抖唇角,配合地重新複述了一遍先前說的過話。
楊紀清從頭聽到尾。任五叔交代的內容,跟任巧巧之前告訴他們的出入不大。
這位任五叔在一個月前結識了一位術士,與其志趣相投,很快與其交好。
三天前,那位術士開出大價錢,向任五叔租借陰屍。任五叔開始是拒絕的,但後來對方把價格翻了一倍,他沒扛住錢財的誘惑。在對方同意偷偷使用,絕不宣揚,並且早日歸還後,他一咬牙,就把陰屍借了出去。誰想,那人扭頭就拿他借出去的陰屍,光明正大地襲擊了特殊刑案局總部。
至於那術士的來歷,任五叔幾乎是一概不知——他所知的長相是對方做過手腳的,知曉的名字是對方信口胡編的。
「我……我是被騙的……」任五叔又回頭看了一眼任朝瀾,小聲對自己爭辯。
「你被騙什麼了?」任少澤冷哼一聲,「你是不知道我們任家祖訓,有一條是禁止將陰屍借給外人?還是你帳戶里收到的那筆打款是假的?」
任五叔張了張嘴,吐不出一個否定的詞。
任少澤一拍桌子,拂袖起身。
「任淮康私自將租借任家陰屍,謀取不當得利,對亡者不敬,有違祖訓。自今日起,收回五叔一脈接手陰屍煉製委託的權力,收回其手中所有陰屍,此後不再參與族內一概事務。」
「家主,我知道錯了,你不能這麼做啊!」任五叔急急道。
任少澤下的還是之前那個處置,這個處置,幾乎是將他一家完全邊緣化了。以後別說是競爭任家家主之位,連對族內大小事的話語權都基本沒有了。
「你知道錯了,只是還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嚴重。」任少澤徹底冷下了臉色,「既然腦子不好使了,以後就好好在家頤養天年吧。」
任五叔張了張嘴,隨後委頓在原地。他是知道這錯有多嚴重的,只是還想再爭取一下寬大處理。
任家祖傳的陰屍陣,起源是封屍術,而封屍術是為了送亡者體面地走完最後一程。所以,別看任家人擺弄屍體,與屍體打交道,他們卻是最尊重死者遺體的人。他們的祖訓,從古至今,都有尊重亡者遺體這一條。
即便後世族人改變了生意的方向,活人和死人的生意一起做了,尊重亡者遺體這條祖訓也依舊不曾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