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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紀清咂了一下舌,曲著手指的手稍稍抬高,結果還是沒能下手敲響房門。
楊紀清漠然片刻後,決定不為難自己了。他收回終止敲門的手,垂眸看了一眼手裡端著的安魂香。
安魂香的作用在於香味,點在門口也能順著門縫飄進去,並不是非要點在任朝瀾房間內的。
楊紀清打定主意,將手裡的香爐擱在任朝瀾門口的角落,點燃安魂香後,又在門口靜立了片刻,沒聽到任何響動。
「大概是睡著了吧……」楊紀清搓掉指尖的香料粉,轉身回自己房間休息了。
任朝瀾確實睡著了,他闔著雙眼躺在床上,眉心卻是緊皺著的。沉睡中紛亂的夢境,讓他睡得並不安穩。
年底的一場初雪過後,任家梅園開園迎客。
他帶著管事走在通往梅園的抄手遊廊上,走到梅園門口,撞見了跟任家小廝引著過來的客人。
客人是一位容貌堪稱艷麗華貴的少年郎,他穿著正紅的錦袍,雪白的狐裘,眉眼間稚氣未脫,卻是半點不懼地抬眸朝他看來。
「任家主。」少年郎淺笑著朝他拱手作揖,姿態帶著幾分散漫卻不失禮的瀟灑,「楊家楊紀清拜會。」
……
夏日的午後,他乘坐者馬車,自得意樓前路過。
這天的得意樓門口分外的熱鬧,人群擁擠得馬車險些被堵在原地。
「今日楊家第一人要與京城神算四大家一較高下,爭出個京城第一神算——你們說誰會贏?」
「楊家第一人?卜算奇才楊紀清?我記得他不過才舞勺之年,再奇才也不能與京城的神算四大家算比吧?」
「欸,話不能這麼說,卜算主要看的還是天分,跟年紀關係可不大——不過,我覺得贏面最大的還是神算四大家的韓家吧。」
眾人一片鬨笑。
數日後,他聽到了得意樓那場比試的結果——楊紀清大敗神算四大家,成為京城第一神算。
他想,楊家那位少年郎,比他想像得要厲害。
……
他行冠那年,在望京閣偶遇楊紀清,受邀一起用了午飯。
他隨後有事,先行離開望京閣。行至樓下門口,便聽到楊紀清喊他。
他回頭看去,看到楊紀清站在窗口,朝他舉杯作別。
他沒喝到楊紀清手中那杯酒,此後卻醉在了那杯酒中。
……
「家主,新年你便二十有三,是該成家了。」他二叔不知道第幾次勸說。
「我知道了。」
「你每次都這麼說。你若是心有所屬,便說與二叔,二叔幫你上門求親去。」
「不用。」那人求不得,也求不來。
「唉……」
……
「家主——二叔今日喚你一聲朝瀾,你跟二叔直說,你心裡裝的那位,是楊家那位吧?」
「這是我的私事。」
「朝瀾,楊家那位,你要也不是不可以,但還是得先娶妻……」
「我若成親,那人只會是楊紀清。」
「朝瀾……」
「我最後說一次,這是我的私事。」
「好,二叔知道了。」
……
這年他二十有五,歲末隆冬,大雪封山。
他院中的管事,步履匆匆地跑進他書房。
「何事?」他提著筆,不悅地看向站在書房門口的管事。
「家、家主,楊家那位……」
「他怎麼了?」
「楊家那位在雀茫山沒、沒了……」
手中的毛筆滑落在即將完成的畫上,筆尖的墨汁在畫上暈開。
「你……說什麼?」
「楊家那位沒了……」
「給我備馬,我要去雀茫山。」
「家主,這兩天的大雪把官道都埋沒了,更別說山道……」
「我說備馬!」
「小的這就去。」
……
他頂著風雪日夜兼程,連換了數匹倒下的馬,終於趕到雀茫山上。
雀茫山的山腰處,有一處義莊,楊紀清的遺體被裝在一口簡陋的棺木中。
他將跟著他來的任家人趕出義莊,親手將楊紀清的遺體從棺木中抱出來,然後對著楊紀清遺體施展了禁術,想要將他從陰間拽回來。
然而,禁術施展了一遍又一遍,楊紀清的身體始終是死氣沉沉的冰涼,半分沒有要復活的意思。
第三天,楊家人趕到了雀茫山的義莊。
「家主,楊家來接人了。」他的管事在門外壓著聲音催道。
管事催了三遍,他打開了義莊大堂的大門。
楊家人沉默地走進義莊大堂,小心翼翼地收殮了楊紀清的遺體,將其裝進棺木,沉默地離開雀茫山。
……
「家主,楊紀清遇害一事查清楚了。」
「是誰?」
「是被圈禁的裕王指使人下手的。」
「趙延鐸麼……我明天去見他。」
……
「朝瀾,裕王已經如你所願,永世不得超生了,你也要保重身體振作起來啊!」
「不必了,我差不多快要上路了。」
「休要胡說!」
「二叔,我死後想葬在離楊紀清近點的地方。我覺得雙頂峰不錯,那處離楊家祖墳最近。」
「朝瀾啊……」
「二叔,我死後想葬在雙頂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