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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年前,徐家到府城開了個小鋪子做生意,徐延榮跟著家裡一起去了,自那以後就很少回豐谷鎮。
孫耀福一聽,朗聲說道:「這有何難,既是弟妹要,待會兒你隨便挑揀,看上就去拿。」
「如此,我就先謝過了。」徐延榮沒有過分客氣。
待他倆將一罈子酒喝盡,憶往昔談昨日,好一番敘舊後,天色也不早了,走之前徐延榮沒忘了給他夫人拿兩條手帕。
恰逢今日有新送來的帕子,孫耀福便拿出許多任他挑。
誰知原本笑眯眯的徐延榮看見一條蝶戲牡丹的手帕後,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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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開春要養小豬,趁著近來天氣好,沈玄青和沈堯青在後院和泥壘豬圈,黃泥稻桔攪和了一大堆,這兩天家裡誰過去都會踩一腳泥,在後院走一圈,地面上都是泥腳印。
晌午吃過飯,歇了一陣後他兄弟二人又來忙活,因太陽大,穿得厚干起活容易出汗,人也易乾渴,陸谷給泥爐上的陶罐添了兩瓢水,又把乾淨木盆放在旁邊桌子上,燒開後舀出來,晾溫了就能喝。
給泥爐添過柴後,他這會兒不是很想做繡活,看一眼遠處正在忙碌的沈玄青,就朝後面走,看能不能幫個忙。
今日天暖和,衛蘭香和沈雁在家裡洗大小七口人的厚衣裳,就沒過來。
乖仔正在寬敞的後院撒歡,它之前想往黃泥堆里鑽,前爪都踩上去了,被沈玄青照著肥屁股抽了兩巴掌才把它打走,這大冬天的,若弄一身黃泥,洗都不好給它洗。
見它衝過來,爪子上的黃泥幹了,都成了土屑,陸谷本想躲開,但他哪裡跑得過乖仔,腿上不可避免被乖仔前爪印了幾個土爪印。
正要戳一下乖仔腦袋訓斥它,不曾想乖仔耳朵一支棱,衝著院門外吠叫,家裡其他狗同樣如此,來生人了。
第160章
乖仔跑到前院去了,陸谷也往出走,家裡狗太多,他下意識喝止了一句,不然會嚇到人,他自己從前就怕狗,家裡的狗雖然都乖,可對生人沒有那麼溫順。
後院沈玄青和沈堯青聽到了動靜,都抬頭往前面看,因離得太遠,又有屋子阻隔,一時半會兒看不到是誰來了。
「我去看看。」沈玄青邊說邊捋了捋手上黃泥。
陸谷還沒從堂屋屋檐下走出來,就看到院門口陸大祥探頭探腦往裡面看,他停下步伐,怎麼也沒想到會是來人會是陸大祥,整個人都是蒙的。
乖仔和大黑衝著外面叫,大灰倒是聽進去陸谷之前的喝止,只在旁邊警惕,兩隻狗崽叫聲顯得很是稚嫩,但有大狗在身旁,它倆底氣很足。
眼前這麼多條狗,看上去如此兇惡,陸大祥壓根兒不敢踏進去一步,直到看見從堂屋走出來的陸谷,他眼神一愣,不曾想傳言果然是真的,沈家有錢了,日子過得好,連買來的陸谷都捨得給吃給穿。
他往前探頭,腆著臉喊道:「穀子,是我,是爹啊。」
陸谷張了張嘴,多年叫慣了的一個「爹」字有了嘴型,可想到當時陸大祥對他不聞不問,甚至夥同杜荷花將他抓回去關在柴房毒打讓他替嫁,那一聲「爹」最終沒有喊出來,他閉了嘴,臉色明顯有點白。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陸大祥看他連爹都不叫,搓搓手有點訕訕的,自覺沒臉面,可到底心虛,就沒發火擺架子,自打那日陸谷被賣給沈家以後,他連這個兒子一面都沒見過,這會子又是過來探虛實,哪裡敢得罪陸谷。
從堂屋後面走進來的沈玄青只看到陸谷背影,見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擋住了院門口的人影瞧不真切,也沒聽見任何言語,只有狗在叫,他心下疑惑,於是出聲問道:「是誰來了?」
門口的陸大祥聽見這個聲音不免心下犯怵,腦袋當即就縮了回去,腳也往後退了兩步,卻強忍著懼怕在原地站定。
當初沈玄青打斷他一條腿,將養了大半年才好,若不是眼紅這麼大一個宅院,又聽人說沈家光兔子就養了好幾百隻,那可全都是錢,否則一聽到那個煞神的聲音他早就跑了。
聽到沈玄青的聲音後,陸谷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抿著唇一言不發轉過身,想到沈玄青身邊去。
陸大祥倒是沒打過他,可當初他不願替嫁,從家裡逃走就是被陸大祥和杜荷花一同抓回去的,見到陸大祥,叫他想起以前的種種,那些窒息要溺死他的黑暗讓他心中淤堵了一口難以紓解的鬱氣,上上不去,下下不來,連喉間都像是堵了一團棉花,又憋又難受,一個字都說不出。
若非到了沈家後他再沒有受過任何委屈和打罵,也覺不出從前的日子竟那般難磨,兩廂一比較,他哪裡不知誰才是對他好的人。
沈玄青往外走,看清站在院門口的人後,當即眉頭就皺起,面色也冷了。
見陸谷臉色很難看,他只好緊握了握陸谷手腕,低聲道:「不用怕,我打發他走就是。」
陸谷說不出話,只能點頭,當初既然把他賣了,他自然不願見陸大祥,這下沈玄青在身旁,握著他手腕的大手溫熱而有力,像一劑定心丸,叫他勉強找回了思緒和理智,想都不用想,陸大祥今日過來肯定沒好事,還是儘快打發走,不然會生出事端。
沈玄青往院裡走了幾步,並沒有喝止正在吠叫的乖仔和大黑,冷下臉說道:「你來討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