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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刀時要撩水,他拆開腿坐在那兒,見陸谷蹲下神色猶豫,哪裡不知在想什麼,指腹輕試一下刀刃,還不太行,又撩了些水磨起來,轉頭笑道:「這回不是我不讓你跟,前兩年打太多狐狸,今年要轉到另一片山頭去,多數時候不在屋裡住,那邊有我和師父前些年用茅草搭的一間小屋勉強遮蔽,簡陋不說,路還遠,你去了沒有狗在身邊,太危險了。我這次去只獵狐狸,旁的野物一概不驚擾,你且放心。」
一聽這話,陸谷就不好再說什麼,再者家裡還有小靈哥兒,孩子這么小,他完全撇不下,心裡的糾結不過是擔心沈玄青沒有人做飯吃,既然如此,只得作罷了。
「那多給你帶些乾糧,對了,草屋裡有做飯的東西?」他問道。
沈玄青開口:「有個泥爐和陶罐,吃喝足以。」
陸谷這才有些放心,又說道:「那你帶一兩身衣裳,髒了要是懶怠,回來了我給你洗。」
「好。」沈玄青答應著,見他蹲在那裡便開口:「你拉個板凳坐,省得腿腳酸。」
陸谷這才從旁邊拿了個凳子坐下,已經吃過晌午飯,這會兒沒別的事,沈玄青後天一早就要走了,他心裡有點不舍。
「今年再打一次狐狸,後面兩年就不去了。」沈玄青磨著刀和自己夫郎閒聊說說話。
陸谷不解,微微歪了下頭。
沈玄青笑了笑,不急不緩說道:「打獵是殺生之事,連著打三年了,歇兩年讓狐群喘喘氣兒,師父說這叫休養之道,打獵並非要趕盡殺絕,像野兔子,長得快還生得多,小的野物年年打倒沒什麼。」
「而梅鹿矮鹿一類的大野物,從開春到冬雪封山,我一年頂多就打十頭十幾頭,野羊山羚也是如此,就屬秋時狐狸獵的多,一年少說都有二三十隻,打三年歇兩三年,別的獵戶不說,這是師父的規矩,他既傳了我手藝,我自然要遵照,明後兩年掙不到狐皮錢,少一二百兩的進項,可好歹叫心裡無愧。」
原是這樣,陸谷懂了幾分,沈玄青就算不打狐狸,今年已經掙了將近二百兩,前幾天他倆還湊了個整,弄成二百兩整,和去年攢下的四百兩銀子裝在一起,攏共是六百兩整銀,這錢他倆都說好了,不遇到大事急事不會動,是積攢的家底。一年只說掙二百兩,在鄉下已經是大富了,不打狐狸也沒什麼。
沈玄青又笑道:「況且狐狸是晝伏夜出的主兒,打它不是夜裡就是凌晨時,在山裡夜宿夜行兇險,歇兩年也好。」
「嗯。」陸谷點著頭,對這話無比贊同。
他在深山裡住過,光野豬那一次就嚇得夠嗆,沈玄青雖然沒有多和他提過山中猛獸的事,但想想就能猜出一兩分,狼豺虎豹豈是那麼好對付的,果真在家歇兩年才對呢。
說定了後天上山的事,陸谷沒多坐,到廚房和面烙餅去了,到時讓沈玄青饅頭和餅子換著吃。
傍晚太陽西斜,今天小靈均很是乖巧,大人吃完飯後才醒來。他尿濕了褲子,陸谷把他放在床上換乾淨衣裳。
沈玄青拿著濕褲子和尿布出去放在木盆里,進來就看見小靈均蹬動著白白嫩嫩的腿,沒有昭兒那麼胖,像兩根細點的藕節,他一下子笑出來。
天冷,陸谷很快給孩子穿衣裳,穿好小襪後,他抓著兩隻小腳親了親,在小小軟軟的腳底「卟卟」假裝吹氣,躺著的小靈均就笑起來,他如今不像昭兒那樣會咯咯笑,但會露出個笑臉,瞧的沈玄青在旁邊直心癢,抓著兒子小手親了兩下。
往襁褓里裹時小靈均還掙動扭動了幾下,哼哼唧唧明顯不願意,小孩子就是這樣,一旦腿腳和胳膊舒坦鬆快些,顯得比平時還高興,再給裹住就不大樂意。
兩大一小玩了會兒,沈玄青很高興,再次親了親兒子軟乎乎的臉蛋。這一親陸谷明顯看到小靈均皺巴的臉,像是不大情願,而這時沈玄青興起,在他臉上又親了口。
生了孩子後忙著照顧孩子,兩人再沒親昵過,帶孩子不是件容易事,就算有家裡人幫忙,沈玄青不是撒手不管兒子的性子,有時就很疲累,再說有個奶娃娃躺在旁邊,沒太多心思親親抱抱,陸谷也是如此。
不曾想今日親了口就發覺不對,怎麼蹭過後臉頰有點扎的疼。
他抬眸看向沈玄青,今年也不知什麼時候起,沈玄青從前乾淨的臉上漸漸冒出青胡茬,長了用短刀刮一刮,漢子十幾歲上頭長鬍子很常見,他倆都沒放在心上,這不前天剛刮過,今兒又長出來些。
今天一看,青胡茬扎人不說,他猛然覺出一點不同來。
常年勞作的漢子曬得一身古銅肉,結實高大,前兩年尚顯年輕稚嫩,一到弱冠二十,身板不似旁的年輕人尚未體壯,他打獵奔波,回來又種地,吃的苦受的累在身上卻漸漸成了種磨礪,下巴和臉側的青茬冒出來後,瞧著比以前多了份穩重,這兩年吃喝都不錯,再沒餓過肚子,甚至越發健壯了,只是到底年紀不大,還缺少年月的沉澱。
陸谷不知該怎麼述說,末了想半天才說道:「你是不是長高了?」
沈玄青彎腰正在和躺在床上的小靈均玩,不提防他突然這麼問,笑道:「有嗎?我怎麼沒覺出。」
陸谷嘴拙,說不出他身上那種變化,只說:「你站直了。」
隨後抬手在自己頭頂比劃一下,才到沈玄青胸膛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