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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散心走路,一人就帶了三四顆杏子,這東西不好多吃,
「哪裡酸了?這不是正好。」紀秋月見她嘗一口不願吃了,便說:「你若不吃給我。」
沈雁只咬了一小口,這杏子是沈堯青在兩丈橋買的,花了銀錢,扔掉實在可惜,就給了她。
「你撿著軟的吃,就能甜些。」陸谷見沈雁沒得吃,把自己手裡能軟一點的杏子遞過去。
「我這不是抓了兩個就出來,沒多留神。」沈雁說著咬了口,還是有酸味,但比剛才那個能好點。
「我看大哥哥還買了漬青梅。」沈雁邊走邊說。
紀秋月點頭道:「是,回去你也嘗嘗,又酸又甜,可脆生了。」
她口中的甜,沈雁是不大敢信的,連忙擺手說:「還是算了,我沒你那麼好的牙口,回頭酸倒牙,連飯都吃不了。」
「我聽三阿嬤說,鄰村葛川家種的桃子快熟了,回頭讓你大青哥買些回來,他家毛桃油桃都有。」紀秋月吃完杏子,許是身孕的緣故,她從前不常吃果子,但近來天一熱,就什麼都饞。
她這麼一說,倒叫陸谷想起他在山上見過的山桃樹,近來一直在家裡,不知道山桃有沒有熟的。
買杏子和青梅一事,最叫衛蘭香高興,人常說酸兒辣女,她頭一個孫兒興許是個大胖小子,便連自己的錢都拿出來,讓沈堯青快些去買。
他們三人轉悠到水田邊上,趁這會兒涼快,沈堯青和沈玄青正彎腰在裡面拔草,腳陷在水裡,小腿和褲管上濺了不少泥點。
沈堯青直起腰,他離地頭不遠,看見媳婦就笑了,紀秋月肚子越大了,有時走路還得撐著腰,說了幾句話後,他便開口:「這裡全是泥水,仔細弄髒衣裳。」
其實他是怕踩到泥水滑倒,但這種喪氣話不好明說。
紀秋月因滿心都是桃子,沒聽出他的言外之意,不過這裡離河近,一股子水腥味道讓她覺得難聞,叮囑一句讓過兩天去葛川家買桃子後,就和陸谷沈雁到別的地兒轉悠了。
旱地里,不少人家都立了稻草人嚇唬鳥雀,陸谷一到他們家地頭前,看到還是有麻雀在裡頭蹦蹦跳跳,便讓沈雁留下陪紀秋月,自己順著田壟往裡面走,揮著手驅趕麻雀。
等他們三人轉到打穀場,太陽朝著更西邊走,終是有風吹起來。
看見打穀場有個老太太坐在地上,白髮蒼蒼,梳攏的不夠光順,瞧著毛燥燥的,上了年紀的老人就是這樣,也買不起頭油來打理。
紀秋月瞧見了,便笑道:「吳家阿奶,拾麥呢。」
吳阿奶抬起頭,見是他們,抿嘴露出個笑,臉皮又糙又老,像是被風雨捶打過的老樹皮,平日裡不言不語,看著沉悶,唯獨笑起來時,一雙渾濁的眼睛才能有幾分亮。
「是是。」她有些窘迫,但還是托著手裡的一方帕子舉給他們看,說:「今日拾了好幾把。」
手帕里的麥粒混著泥土,是她一粒一粒從穀場被碾過的泥地里扣出來的,打過麥子後就算有人拾撿了,總有遺漏的,她天天過來拾,颳風下雨別人往家裡跑,她一直撿到雨大了才回家,一把把攢起來,便是一份口糧。
她腿腳不利索,蹲久了起不來,只能坐在地上,弄得滿是補丁的衣裳沾泥沾土,更加埋汰,村裡有人見了會嫌棄,眼神都不帶掩飾的,因此看見是紀秋月後,她才敢露出個笑。
吳阿奶顫著手,將手帕里的一小堆麥粒倒騰在另一個手上,風吹來,她也用嘴吹,就將麥粒里的泥和灰吹走一些,顯得乾淨許多。
「這上邊的泥我扣出來都擦了的,回去再洗洗,都是糧食,可不能糟蹋了。」她聲音較低,絮叨了兩句。
吳家今年也收了一畝地,沒到糧盡的時候,但只有一畝,全家人都得勒緊褲腰帶,一小把麥子根本磨不出多少面,可為了活著,總得把這口吃的刨出來。
紀秋月看著她,心裡頭不是滋味。
「嗯?這裡有好些。」沈雁眼睛尖,隨腳踢開穀場邊上的泥塊,看到縫隙里十幾粒麥子,便蹲下去一一捏出來,陸谷也來幫她。
吳阿奶聽見她的話,抻著脖子往這邊看,蒼老的臉上明顯有些遺憾,可惜,她以為那邊被人拾過,撿的不夠仔細。
「吳家阿奶,給你。」沈雁走過去,將手裡的麥粒都倒在吳阿奶手帕里。
「這,這怎麼好意思。」吳阿奶有些乾裂的唇輕顫。
沈雁毫不在意,拍拍手上的泥說:「這有什麼,你拿著就是了。」
他們家也窮過,沈雁知道餓肚子的滋味,一粒麥子一粒米都是糧,如今他們家日子好了,有那麼多米糧能吃,撿到的麥粒給別人也無妨。
「秋月。」遠處從田裡回來的沈堯青喊道,該回去吃晚飯了,不能餓到媳婦。
陸谷轉頭看見沈玄青,心道等會兒還得給他洗褲子,不然全是泥,近來天熱,晾一晚也就幹了。
——
翌日清晨,起床後陸谷就大概拾掇了一下明天要帶上山的衣裳,早上涼快,他聽見外面沈堯青和紀秋月說要去問診安胎的事。
附近幾個村子看病吃藥都是在王郎中那裡,自打去年頭上的傷好之後,因王郎中是安家村人,沒病沒災的,他再沒去過,連陸家都沒回過一次。
不是說他心冷絕情,有時候一個人在山上時,他也會想家,想小時候的家,可再一想到陸大祥那日對他的不聞不問,由著杜荷花污衊栽贓,就覺得心寒,再不敢胡思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