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頁
沈玄青在柴房門口劈柴。
「婉雲又在煎藥了。」陸谷看一眼那邊說道。
「這藥可真苦。」沈玄青順口答道。
前天他倆還在山上鉤香椿的時候,李婉雲哭天搶地跑去林忠才家裡,說她娘不行了,拿著田契說要賣錢抓藥。因她一個女人家,不好拋頭露面和村裡的漢子商議田地買賣,去找林忠才是沒錯的。
賣地治病這種事在鄉下太常見,林忠才還到張家看了眼,見老張氏確實不行了,拉著他的手有氣無力喊藥、藥,可見是想活下去的,還顫著手去指李婉雲手裡的田契,誰都能看出她想賣地換藥。
救人活命可是大事,林忠才不敢耽誤,找買主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找到的,他就先借給李婉雲一兩銀子讓去抓藥。
那天剛吃過晚飯,林忠才便到他們家來找沈玄青了,問想不想買張家的地。頭先沈玄青想多買幾畝地的事他知道,獵戶總比農人有錢一點,能拿出現銀來給李婉雲抓藥,再者他們是親戚,有好田地就先過來問問,也算是對自家小輩的照顧。
別看張正子好吃懶做,可他家的水田和旱地都是良田,他爹在的時候人勤快,掙下了家底,他娘後來將他妹妹賣了個好價錢,又置辦了良田,總共六畝旱地五畝水田,只要播了種,土地肥沃,稍微打理打理,一年也能打下不少米麵。
再說當初張正子也沒有混球到遊手好閒的地步,為自己有口吃的也會去照顧耕田,沒糟踐了肥地。
因是一個村子的,沈家二房的水田恰好和張家挨著,沈玄青對他家水田的情況比較清楚。
確定田契會由林忠才這個裡長出面過手,到時田契上官印一蓋,過了官府明路,就算張家親戚想來找麻煩都無法,沈玄青便答應了。
李婉雲是個婦人,蓋官印的事就由沈玄青自己去府城,到了府衙不過是多說幾句話,只要交了田稅就能辦好,能跑去給錢交稅的都是老實農人,哪有不給辦的,之前找盧老大一同過去,無非是想免去官府的詢問,省事一點。
一共十一畝地,看在李婉雲的面上,和老張氏也並無什麼仇恨,沈玄青按著一畝地五兩銀子的價錢全買了下來,五畝水田冬日蓄水沒種東西,但六畝旱地里冬麥已是種好的,澆水上肥伺候好,到五月就能收了。
遞給李婉雲五十五兩銀子時,沈玄青看了一眼她。
許是打獵的手藝越發純熟,他直覺也越發敏銳,跟著衛蘭香去看老張氏的時候,覺得對方已經不行了。
和至親爹娘不同,老張氏這兩年對李婉雲非打即罵,他覺得買藥是白費錢,不如想法子從張家這個泥沼里掙脫出去。
可又一想,萬一李婉雲想救人,那是別人的家事,他又何至於多嘴,還會惹上不救治傷病的罵名。
再說當年救他爹時,他都沒放過任何一個機會,這會兒勸別人放棄治病,豈不是喪良心,最後就什麼都沒說。
田地糧食是農人的根基,如今他手裡一共十一畝旱地五畝水田,再加上家裡原來的幾畝地,只要把地伺候好,一年到頭就算只種地也足以吃飽穿暖。
就是手裡的錢去了一半,買地一共花了八十兩,年節前備年貨也花了不少,如今手裡只剩一百兩齣頭的錢。
想著錢的事,沈玄青又劈開一根柴火,說道:「河裡冰面消了,明日看能不能撈到冬春魚,等會兒再去砍些柴回來,撈到魚後一塊兒拉到鎮上賣。」
冬春魚有大人手指長那麼長,約兩指寬,肉質細嫩,小刺少,燉湯油煎都可,小孩子吃了補身體能長個兒,就是初春這會兒河水冰冷,不好蹚進水裡下密網。
不過也有辦法,拿竹子編魚籠就行,編好後放進水裡,竹子太輕要用石頭壓在籠子上,省得飄起來順水跑了。
沈家有之前編的魚籠,沈玄青劈完柴就從雜物房翻了出來。
陸谷很久沒到鎮上賣過東西了,想到自己過年後閒來無事打的那些彩色絡子,手裡的石杵停下,抬頭說:「那我跟你一起去,賣幾個香囊還有絡子。」
手帕也繡了些呢,嶄新的帕子繡上花,哪怕便宜賣,一條只賣三文錢也是進項。
「好。」沈玄青拍拍魚籠,蒙的那層灰登時揚起來,他就不再拍了,這東西不用洗,明日放進河裡就沖乾淨了。
開春後冰雪消融,萬物復甦,掙錢的生計比冬日多,沈家二房人人都忙碌起來。
河水冰冷,為把魚籠往裡放一些,沈堯青劃著名木板船往水裡去,紀秋月在屋後水塘這邊和沈雁一起放鴨子,時不時抬頭看看放魚籠的丈夫。
捕魚的事交給沈堯青了,陸谷就和沈玄青上山打柴。
他背了個小竹筐,打算在山上挖些野菜,別看過了仲春後野菜遍地都是,可一個冬天都啃菘菜蘿蔔,這會兒就連鎮上的人都稀罕這口新鮮的綠菜,價錢不錯呢。
前年天冷,初春野菜發出來的很少,那年一斤竟賣到四五文錢的價,今年按常價賣個兩三文一斤,也算是能賣一小筆錢。
大灰和狗崽跟著他倆,初春了,狗崽又長大一圈,過冬的厚毛還未褪去,看起來體格壯實矯健,在山裡到處跑那叫一個興奮,耳朵都在搖晃。
挖野菜對陸谷來說輕車熟路,他沒遠離沈玄青打柴的地方,不一會兒就小半竹筐了。
再過些時日春筍上來,就算不進深山也能去賣春筍,他甩掉野菜根上的泥,心裡盤算掙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