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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腔里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酸又疼。
眼淚在臉上結了細碎的冰碴,從小到大再如何,別人也不曾說過她髒,再挨打頭髮衣裳總會理好,何曾遭過這樣污穢的罪。
李婉雲爬起來,滿身髒污也不顧,踉蹌跑進房裡。
老張氏睡沉了,連房門開關聲都沒聽到,更沒發現床邊站著的李婉雲低頭盯著她發愣,臉色蒼白雙眼通紅,在夜裡看上去一副活脫脫的鬼相。
夜風吹拂,老張氏身上厚被子裹得嚴實。
李婉雲站在床邊,她看著自己抬起來的手,借著朦朧光亮,突然抓起老張氏身上的被子,死死捂在老張氏臉上,雙手按住朝下使勁。
她死過一回了,這次回來就是要帶惡鬼一同離開世間。
被子下老張氏嗚嗚叫著,連那條斷腿都在不斷蹬動。
「汪!」
附近一聲狗叫傳來,李婉雲一驚,從魔怔中驚醒,手下便鬆了。
老張氏劇烈喘著氣從被子裡掙脫開,驚魂未定之下看清站在床邊的人,駭得一雙老眼萬分恐慌,這李婉雲,竟要悶死她!
見李婉雲站在床邊發呆,她兩手撐在床上悄悄往另一邊挪了挪,不敢離得近。
老張氏畏懼方才死亡來臨的窒息感,可又一瞧李婉雲那鬼樣,害死她兒不說,如今又要來害她了!
怒極加上張正子死亡的刺激,她本就有些瘋癲,這會兒死死盯著李婉雲,咬牙全是恨意,忽然就拿起放在床邊的拐杖,朝李婉雲頭上狠命打去,還罵道:「天殺的克星!」
李婉雲在發愣,但沒有徹底失去意識,反射般朝旁邊躲了躲,一拐杖打在她肩頭。
疼痛讓她從心底骨頭裡激出一股氣力,搶過老張氏手裡的拐杖,回手就還了幾悶棍回去,她雙手握著拐杖,眼淚在掉胸腔在顫抖。
「來人啊,救命啊!」老張氏挨了打,連忙大喊起來呼救。
噹啷一聲,拐杖被扔在地上,李婉雲拽過被子,就把被角狠狠塞進老張氏嘴裡,她眼淚不要錢一樣成串往下掉,打濕了被子和衣裳,但手上沒停,狠狠去掐老張氏胳膊和大腿,把那老肉掐著擰上一圈,就見老張氏渾身抽抽。
「嗚嗚。」老張氏想把嘴裡的被子角拿出來,舌頭卻頂不掉,李婉雲塞的太狠了。
她想用手拽出來,可李婉雲又掐又擰,疼的她差點沒背過氣,手慌亂去擋。
發覺擋不住李婉雲,她便抬手去打,還去拽頭髮。
李婉雲頭皮生疼,卻咬死了牙關一聲不吭,抬手也去拽老張氏頭髮,生生抓下來一大把,老張氏疼的眼淚鼻涕直流,立馬就鬆手了。
打不過也罵不過,老張氏便要示弱,好不容易把被角從嘴裡拽出來,就想哭求討饒。
「婉雲,啊!」
李婉雲流著眼淚咬緊牙關,像是要把受過的苦楚全都討回來,維持著唯一的理智,狠命去打去掐擰老張氏肚子和胳膊大腿,沒有朝臉上招呼。
老張氏求饒被打斷,試圖還手去打,但她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婆子,以前干農活確實有把力氣,但如今她腿斷了還沒養好,哪裡能比得上李婉雲一個年輕婦人,沒一會兒便被打的再不敢還手。
「哎呦哎呦。」她倒在床上,因斷腿不好挪動,口中哀痛低叫,也被李婉雲今晚這股瘋勁嚇得不輕,連整話都說不出了。
李婉雲理智漸漸回攏,不再打了,她用袖子狠狠擦一把眼淚,深吸口氣才開口:「從今以後,你再敢打罵我,就別怪我,大家一起死了,才落個乾淨!」
她聲音很低,但魚死網破那股狠心勁絲毫不減,一字一句像是從喉嚨里嘶吼出來的。
她想死但老天爺沒收她,放她回來了,她已經還了張家一命,從今往後,命就是她自己的。
「你再敢喪良心空口胡言,和別人說一句我不好,等你那些好侄兒好外甥走了……」
老張氏哪能不懂後面的話,她也不唉叫了,只覺荒唐不敢置信,但身上到處都是疼的,那條斷腿更是疼痛,讓她心中畏懼,哪怕李婉雲捲鋪蓋走了,都不敢罵一句。
西屋裡,李婉雲再沒有哭,將褲子衣裳全換了,身上也用布巾重重搓擦乾淨,她厚衣裳很少,便翻出張正子的棉衣套上。
今天太晚,燒水洗澡是不成的,但她還是去了廚房。
火石打擦迸濺出火花,很快就點燃柴火,灶底火光閃動,她盯著看了一會兒才站起身,借著火光和對廚房的熟悉,扒了幾片菘菜葉子,洗都來不及,就這麼切碎了。
倒了好多油炒菜,又給鍋里添水燒著,抓了兩把細白面加水用筷子攪打成糊糊,倒進去燒開煮一會兒,半鍋疙瘩湯就好了。
臨出鍋的時候,李婉雲想起籃子裡還有雞蛋,便拿了兩個打進去。
大勺攪動,舀出來一碗飄著油的蛋花疙瘩湯,她坐在灶火前捧著碗邊吃邊掉眼淚。
第88章
一天天過得很快,眼瞅著就進臘月了。
臘月初五,陸谷前一晚就把豆子泡好了,今兒是五豆節要吃五豆粥,紅豆黃豆柴豆黑豆綠豆並五種豆子,再加黃米和花生煮成粥就好。
都說臘月賞雪好時節,不過這種閒情逸緻多是富戶高門才有,對農人來說,要緊的是先吃飽肚子。
一大清早,天蒙蒙亮,陸谷在廚房燒水,水開後和沈玄青先舀了水洗漱,又架籠屜熱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