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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消息無來無由,傳得人盡皆知,更有人拿出一本所謂的證物,是一本廢棄了的兵書,上面竟然有那麼幾頁都寫滿了「朝陽」二字。這兩個字下筆蒼勁,雄渾有力,明眼人一看便知道這是當朝大將軍手筆,便明白這廢棄兵書必然是大將軍星夜讀書之際,情不能禁,不斷寫下曾經的主子朝陽公主的封號。
眾人紛紛猜測,看來這大將軍對長公主那是痴心一片,怪不得如今朝陽公主已經二嫁,他依然迫不及待地撲了上去。更有人稱,或許那個小侯爺便是葉潛和公主的私生子,可憐的淮安候根本就是被蒙在鼓中,戴了天大的綠帽子。
這一番流言傳得風生水起,以至於宮中的葉長雲都有些按捺不住,親自跑來面見朝陽公主。
二人自從太后喪後,倒是一直沒見,如今再次相見,兩人之間氛圍已經大改。如今葉長雲身為後宮之主,母儀天下,親弟沙場征戰功震四野,端得是氣定神閒淡然輕傲,而反觀朝陽公主,經歷了喪母之痛後,神色寡淡,鬱郁不曾開顏。
葉長雲見了昔日主人,先是寒暄一番,然後進入正題:「坊間流言,請問公主怎麼看?」
朝陽公主不曾抬眸:「既是流言,何必去想。」
葉長雲皺眉,溫聲道:「可是他們說,阿狸是潛的兒子。」說著這話時,她審視揣度著朝陽公主的神色。
朝陽公主嘲諷一笑:「那你覺得呢?」
葉長雲搖頭:「自然不是。」
阿狸素來驕縱,哪裡有潛小時候半分的體貼懂事,況且她並不信當年那麼高傲的朝陽公主,會為一個小奴生下兒子。
朝陽公主聞言,淡淡地回道:「既然你都覺得不是,那自然不是了。」
葉長雲察言觀色,見公主神色間無任何波動,終於放下心來:「公主,如今北方捷報傳來,皇帝龍顏大悅,必然對潛有大賞,可是我如今想來想去,卻是想不出,以著潛今日的地位,皇上該如何賞他。」
這一番話,卻是說得正中朝陽公主心坎,碧羅夫人曾經的話再次浮現在她的耳邊。
葉長雲看著公主臉色,又進一步道:「如今潛功高位高,區區流言,原本也無法撼動他今日今時之地位。可是怕就怕,萬里之穴毀於螻蟻,坊間流言極為難聽,總是有損他的英名。」
朝陽公主唇邊扯起冷笑,望了眼葉長雲道:「皇后娘娘自然是希望朝陽從此遠離葉大將軍,還得葉大將軍一個清白,免得以本宮這污名連累了他。」
葉長雲聽了,皺眉,半響道:「有一句話,原本我絕不敢對你說。可是那日你親自救我,我便知你心裡是念著潛的,所以把這話講給你聽。當今天子喜怒無常,若是公主下嫁,葉家從此怕是永無寧日。」
朝陽公主閉眸,冷顏道:「本宮累了,皇后娘娘請自便吧。」
葉長雲原本還待要說,可是見朝陽公主拒客之意決然,便要告辭,可是臨行之前想起一事,轉身又道:「還有一事,那個散步謠言並手握潛的兵書之人,應該是便是他。」
朝陽公主垂眸,疲憊地道:「你若是還想殺他,那逕自去殺便是。」
葉長雲望向朝陽公主,開口問道:「那個他……是碧羅夫人請人冒充的嗎?」
朝陽公主點頭,輕輕「嗯」道:「是。」
葉長雲怔住:「可是真正的他呢?他在哪裡?」
朝陽公主冷笑,睜開狹長的眸子掃了她一眼:「本宮哪裡知道。」
她說完,便又補充了一句:「你第一次見到他,便是要殺他,此時又何必在意真假呢。」
葉長雲無奈地笑了下:「公主,此事非我葉長雲無情,一則是他對我葉長雲原本無意,二則是我葉家上下那麼許多人,我總是要顧慮的。」
朝陽公主聞言,眸中越發黯然。
葉長雲見她再不看自己,只好訕訕離開。
而自從葉長雲離開之後,朝陽公主怔怔地坐在那裡很久,一直不曾出聲,直到中午時分,她忽然站起,來到阿狸房間,只見阿狸正在午睡,肚皮朝天,兩腿叉成一字型,睡得好生香甜。
她為他蓋好錦被,便側躺在那裡,端詳著他的睡顏。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阿狸昏昏然醒來,見是母親在旁邊,便揉著眼睛如同一個球兒般鑽到了母親懷中,口中還呢喃著:「母親,你既來了,怎麼不叫醒阿狸呢?」
朝陽公主溫柔輕笑:「母親覺得疲乏,也想睡一會兒。」
阿狸聽了,分外開心,攬著她的脖子道:「好,阿狸和母親一起睡吧。」
朝陽公主將兒子攬在懷中,溫聲道:「阿狸,你何時才能長大?」
阿狸聽了,瞪大眼睛,握了握拳頭,懵懂不解地道:「阿狸現在不是已經很大了嗎?」
朝陽公主啞然失笑,撫著兒子的髮絲:「是,你已經很大了,是個小小的男子漢。」她沉吟笑著道:「可是男子漢,是不該沉溺在母親的懷中的。」
阿狸想了想,覺得母親說得話很是有道理,他本待離開母親懷抱,可是又覺得母親懷中是如此的香甜和軟膩,實在是捨不得,皺著小眉頭左右為難半響,最後終於撒歡撲向朝陽公主:「今日阿狸先當小孩子吧,明日再當男子漢!」
朝陽公主笑攬著兒子,那笑意溫柔和煦,全然和往日慣有的涼笑不同,這如此溫煦的笑意最後慢慢在她精緻絕艷的臉上消散,她到底是輕輕嘆了口氣,淡聲道:「我原本以為,你性子和你父親完全不同。如今才知,骨子裡卻還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