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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老夫人知道兒子不敢相信,當下跺腳道:「這是你姐長雲聽朝陽公主和侍女說話時聽到的,絕對無假!而且你姐姐說了,阿狸和你小時候長得是極像的,你萬萬不可懷疑,眼下之事,還是要去探探朝陽公主那邊的口氣……」
葉老夫人正說著,卻聽得葉潛吩咐左右,冷聲命道:「照顧好老夫人,我出去下。」說著便如同一陣風般,出了大廳。
葉老夫人想呼住他,可是手伸出時,眼前已經不見了人影。
葉潛奔出大廳,騎上愛馬,一路疾馳,奔向朝陽公主府中。路上偶爾有人家眯瞪著眼睛正在倒夜香,更有早期的苦力已經挑著擔子出來做買賣了,那些人見得葉潛騎著高頭大馬飛奔而過,只以為發生了什麼事,伸長脖子張著嘴巴詫異地看過去。
葉潛蕭沉著臉,抿著薄唇,眉頭緊皺,放馬疾馳,片刻功夫便到了朝陽公主大門前。他翻身下馬,手牽著韁繩,仰望著眼前的朱紅色大門。
王侯將相,權貴皇親,這世上就有這麼一些人,盤踞於這個世間的至高之處,錦衣玉食,僕從成群,居於這般朱門青磚的大院之中,全然不同於蓬門蓽戶的寒陋,於是便有了門第之別,雲泥之差。
葉潛高抬起腳,大步邁入,一旁侍衛見此,便要阻攔,葉潛右手微抬,握住腰間長劍,冷聲命道:「讓開。」
侍衛一時不知所措,這位大司馬雖是萬人之上,手握重權,按說應是無盡的威風,可是任憑他如何在這大炎朝叱吒,往日來到長公主府總是逆來順受的,今日為何忽然如此強勢起來?
葉潛卻不管這兩位侍衛,逕自抬腳,踏著公主府的門檻,大步入內。
身後侍衛你看我,我看你,竟然都不敢上前阻攔。
葉潛對公主府內布置也算熟稔,一路疾步而行,直奔後院,前往朝陽公主所在院落。路上遇到府中侍衛和侍女,都是驚詫而不解地望著他,可是卻見他臉色沉肅,渾身散發著不容置疑的凜冽之氣,都一個個不敢上前質問。
不過片刻功夫,葉潛已經穿過前宅,來到後院朝陽公主居所。此時早有侍從慌忙通報了朝陽公主,朝陽公主剛剛哄睡了一夜未歸的阿狸,此時身著素衣,長髮披肩,正在窗前獨坐,聽得這話,蹙眉道:「他這是要做什麼?」
她語氣涼淡,如同寒風中的一縷冰一般,沁骨的涼。
葉潛恰好此時步入院中,也恰好將這話聽得耳中,他收住腳,站在那裡,定定地望著那個對著軒窗的長髮女人。
原本慵懶隨意的朝陽公主,此時便忽感到一股冷意襲來,抬眸望去,卻見葉潛的目光如刀如霜,讓人不敢直視。
朝陽公主垂下眸子,頓了片刻,便要起身,口中還輕聲吩咐道:「本宮累了,歇息下,不許閒雜人等入內。」
葉潛聽到這話,唇邊泛起無奈的冷笑,他扯了扯唇,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嘶啞地開口道:「我——只想問你一句話。」
朝陽公主起身的動作停住,淡掃了他一眼,低聲道:「你問吧。」
葉潛低眸,望著砌了玉石的窗台下初初發芽的嫩草,細細品味著她剛才的低語,卻只覺得那話里分明帶著幾分認命的滋味。
他抬起頭來,眸中泛起了深沉的怒意和悲憤。
此時此刻,他忽然有種預感,母親所說的是真的。
阿狸……竟然真得是自己的親生骨肉。
這個女人一直瞞著自己一個天大的秘密,並且如果不是姐姐無意中的發現,她甚至打算將這件事瞞到地老天荒!
望著指尖微微顫抖的朝陽公主,他壓制住心中幾乎噴薄而出的洶湧,咬牙一字一字地問:「阿狸,是不是我的兒子?」
朝陽公主聞言,輕輕吐了口氣,閉上雙眼,修長妖嬈的睫毛猶自顫抖。
「是。」她承認的語氣,猶如嘆息。
葉潛冷笑,大步上前,邁過試圖阻攔他的侍女,步入屋內,走到朝陽公主面前,俯視著她,幾乎不敢置信地搖頭:「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瞞著我?」
朝陽公主從來沒有這一刻般,面對這個男人竟然如此的無言以對,當下腳下發軟,情不自禁地後退一步。
葉潛上前一把握住她的胳膊,強硬地不容許她逃脫:「告訴我,為什麼!」——這一句話問出的時候,幾乎是痛心疾首。
朝陽公主無奈搖頭:「潛,當時的情景,你尚且生死未卜,我怎能說?」
葉潛咬牙切齒,抓著她的肩膀,語氣中是滿滿的恨意:「可是後來呢?後來呢!」
他克制不住地搖晃著她單薄的身子,幾乎是嘶吼地怒聲問道:「後來呢,你有那麼多機會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一直不願意說!」
往事歷歷在目,他憶起在那個冰冷的冬日裡他躲在角落裡看著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模樣,想起在那遙遠的南方國度里他伸出孤獨的大手去收養三個戰亂中的孤兒的情景。
他曾痛恨過她出爾反爾別後不久便勾搭他人,曾晦暗地以為自己和阿狸註定無緣,曾遺恨地認為自己一生將註定無處,甚至他竟然絕望地幾乎要抱住其他的女人。可是現在,他好像忽然可以推翻這所有,重新去解讀過去發生的一切。
朝陽公主掙扎,試圖推開這個狂怒中的男人,可是她逃離的動作卻讓葉潛越發緊緊箍住她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