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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彘不由得勾起一抹笑來,淡淡地道:「葉長雲,你真是越來越讓朕驚喜。」說完他提起袍下褻褲,再稍稍整理了下衣冠,逕自走出去了。
滿地一片冰涼,葉長雲渾身癱軟地躺在地上,怔怔地望著屋頂上的雕龍畫鳳,幾分疑惑幾分期待,盡在心間。
朝陽公主細眸淡淡掃過重新回到廳里的弟弟,他仿佛吃飽了的獸一般,含著滿足的笑意。
她垂眸端起酒自顧自的飲起來,倒是沒有說什麼。
趙彘反而有些不自在,低頭咳了下,也端起酒杯掩飾性地道:「皇姐姐,你這裡的酒,比起皇宮的酒倒別有一番滋味呢!」
朝陽公主淡淡地『哦』了聲,笑道:「你說得是酒嗎?我以為應該是人呢!」
趙彘見朝陽公主說破,先是面上一紅,隨即嘿嘿笑了起來:「皇姐這裡的人,自然也是調地教得水靈靈的,讓人見了就捨不得放開!」
朝陽公主挑眉淡笑,卻沒說什麼。
趙彘湊過去小聲央求:「姐姐,把她給朕吧!」
朝陽公主低頭把玩手中酒杯,笑而不語。
趙彘附耳低聲說:「姐姐,你就給我嘛!只要你給了我,你要什麼我都答應的。」 他這次自稱我而不是朕,他叫她姐姐而不是皇姐。
一旁的錦繡等人聽到這話,個個低首,紅了臉龐。
趙彘說完,自覺也覺得這話里太有歧義,引人遐想,抿抿唇不再說話,只睜著晶亮的眸子看著姐姐。
朝陽公主感覺到耳邊熱乎乎的鼻息,忽然覺得好像回到了小時候,小時候他總是粘在她身邊,撒著嬌央求這個那個的。
朝陽公主挑眉斜斜望過去:「從小到大,你但凡看中什麼,姐姐可曾不願給你的嗎?」
趙彘聽到這話,卻仿佛想起了什麼似的,目中微微一黯,停頓了下反問道:「姐姐想要什麼,彘可曾有過不願給你的嗎?」
朝陽公主挑眉,沉默了片刻,忽然一聲冷笑,輕聲問道:「你可知我想要什麼?」
趙彘下巴瞬間收緊,眸子一片凝重,臉上也漸漸正經起來,少年天子的威儀在這一刻陡然呈現在他臉上。
他緩緩地,仿佛承諾一般地道:「你放心,你不能做的,我自然會替你做到!」
天子趙彘走了,隨著他的駟馬鑾乘一起離開的是朝陽公主身邊的侍女葉長雲。
當葉長雲輕盈的身子被扶上馬車時,朝陽公主含笑望著她,低聲道:「長雲,這麼一走,下次相見,你便不再是今日的葉長雲了。」
葉長雲回眸,凝視著那個蓋過三月明媚的女子,低首恭敬地道:「若果有那麼一天,長雲又怎會忘記公主的大恩。」
朝陽公主打量著葉長雲,帝王的幾日寵幸,這個昔日恭謹的小侍女言行舉止間已經有了別樣的氣態。
朝陽公主唇邊的笑意更深。
長雲,長樂宮中可會有你一席之地?
駟馬鑾乘漸漸遠去,車輪後的揚起的灰塵也漸漸有些模糊了。
朝陽公主站在三月料峭春寒中,怔怔地看著遠方,良久不曾言語。
飛鳥各自投林去也,每隻鳥兒都會有自己或美好或不太美好的將來。而朝陽公主卻註定一生一世守在肅寧城內,守著那個不曾同寢也不曾同心的侯爺。
在她的身邊不起眼的角落,是葉潛一家。
葉潛扶著擦抹眼淚的母親,不舍地看著遠方姐姐消失的方向。
他的姐姐入宮了。
他卻還會繼續守在肅寧城,守在那個女子的身邊,為她執鞭,為她牽馬。在她需要的時候,跪在她面前任她踩踏。
因為,那個人,是他的主人。
對於葉潛一家來說,日子仿佛沒有什麼變化,只不過是吃飯的時候少了一雙筷子,睡覺的時候多了一份期待,還有每個人心裡多了濃濃的牽掛。
而對於朝陽公主來說,偶爾在錦繡提起時,她會想起那一日葉長雲是依一種怎麼樣的姿態勾引了趙彘。有時候她唇邊會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溢出似有若無的嘆息。
或許天底下的女人無論高低貴賤,都在做著同樣的一件事情。
他們要拴住一個男人的心。
朝陽公主生在帝王之家,從小用那瓊漿玉露養著的嬌人兒啊,但是卻沒有人比她更明白,女人之於男人的意義。
很久以前,年幼的她就無法想像,她的姑姑們,是懷著一種怎麼樣的哀婉走出了長樂宮,走出了敦陽城,踏著城郊的青翠平原,邁過涓涓的灞河水,越過荒涼入骨的戈壁,去到了那千里之外的祁連山下?
大炎天下的平順,是用多少大炎女兒那瑩白的身子換來的!
將相無計,弱女蒙羞!
君臣無計,皇室蒙羞!
對著鏡台梳妝的朝陽公主忽然有種窒息的感覺,想起往事,那曾經的恥辱如一把刀般在她心頭慢慢研磨,如凌遲一般,一點點地割著她的心。
閨閣之中,卻遭蠻人強迫,一夜荒唐,換的大炎數十年安寧。
朝陽公主在鏡前緩緩閉上狹長的眸子,長長的睫毛如羽扇一般輕輕顫抖。
她是逃過一劫,但卻早已身心千瘡百孔,永生無法痊癒!
一旁侍奉的錦繡是早已熟知自家主人的性子的,見主人情緒略有些起伏,便停下梳發的手,安安靜靜地侍立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