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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柔這才淺笑著放下袖子,試探地握住了江緒的手。
「你同阿蠻這些年可還好?」她的視線在阿蠻身上落了落,「聽說你們在雲州便見過了,還真是有緣。」
「只見了幾面,」阿蠻的語氣也不自覺地柔了許多,「這些年我都在北州待著,能在雲州重逢,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江緒只是靜靜地聽著,他向來不太會應對這種場面,但李柔身上的氣息的確是有些熟悉的,正努力嘗試回憶時,他感覺到自己的手背被人輕輕拍了拍。
「阿緒小時還說要娶你呢,」李柔的話驚得江緒微微睜大了眼,「師父便給你們定了娃娃親,阿蠻,你覺得我們阿緒如今怎麼樣?」
娃、娃娃親?
江緒近乎無措地將目光投向渺音,對方卻幸災樂禍地別過臉,全然一副打算看戲的模樣。
他尷尬地垂下眼,只覺得有錯覺般的如針視線落在自己背上。
怎麼還會有這種事,他腹誹道,以阿蠻如今的修為,這種事怎麼能算數?
更何況我也沒有這種心思……
「他一向都是極不錯的。」
阿蠻的聲音驟然打斷了他的思緒,江緒怔愣了瞬,聽見她接著道:「不過此事畢竟是兒時戲言,他如今已有悅慕之人。」
李柔理解地點了點頭:「倒是可惜了,不過如今的阿緒配你的確也高攀了,臭小子這些年定然沒用功修行。」
說最後這句話時她輕輕捏了下江緒的臉,有些親昵,江緒卻莫名地生出極洶湧的親近之情來,在李柔鬆手時居然還有些不舍。
「有練功的,」他細聲替自己辯解,「只是我愚笨,實在學得慢。」
此話剛出,周圍倏然一靜。
渺音微蹙著眉,在江緒不解的目光中問他:「雲陽明說你笨?」
江緒搖了搖頭,頗為不好意思地低聲道:「是我自己如此覺得的。」
比起嚴綏程閻他們,他實在是格格不入極了。
李柔同樣擰著眉,鄭重道:「阿緒,你是我合歡宗千百年來最有天賦的弟子,又是四柱八字全陰的體質,萬萬年或許都出不了一個,當年師父本已不打算再收徒,可見了你,卻說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旁人糟蹋了這麼個好苗子。」
這是在說我麼?
江緒近乎迷茫地聽著這些陌生的,堪稱誇讚的話語,一時間竟有些無所適從,簡樓子在瞧見他時總是長吁短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這讓他始終堅定地認為自己是個愚鈍的。
可如今李柔卻說,他是合歡宗最有天賦的弟子。
那究竟哪個才是真正的我?
「好了,不說這個,」李柔善解人意地扯開了話頭,「別宗心法不適合你,修得慢也是正常的,我倒是有些好奇,究竟是何許人也得到了我們合歡宗小霸王的心?」
她抬頭看向阿蠻,笑道:「竟連我們阿蠻都被比了下去。」
江緒又是好一陣語塞,垂著眼瞼支支吾吾了老半天,最後只是道:「是個極天才的人物……只是,嗯,我在單相思罷了。」
渺音輕輕笑了聲,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的那點拙劣遮掩:「別聽他的,其實就是被雲明陽那混蛋的徒弟騙了心,方才還眼淚汪汪的呢,等過兩日你精神些了,可得好好開導他。」
「好,」李柔笑著撫了撫江緒的發頂,「待我大好了,親自去給你出氣。」
渺音的眼眶微不可查地泛了點紅,掩飾般地飛快點了點眼角,笑道:「那我可不打擾你在這看風景了,好孩子,我們去見見你旁的師兄師姐們。」
他說罷,給阿蠻遞了個隱晦的眼神,對方一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主動道:「我在此陪柔煙師姐聊聊天。」
渺音自然是欣然應了的,江緒隨著他離開此處,順著連綿不絕的桃樹往谷中深處行去。
好一會,渺音才低落道:「柔煙她……算是被我強行吊著命,昨日我一個不注意,她便將自己往湖裡淹去了。」
江緒只是靜靜地聽著,輕聲道:「她體內的死氣極濃,恐怕剩不了幾十年的時日了。」
「凡人一生也不過十數載,」渺音倒是看得開,「她在谷中過得開心順意便好,至於旁的,端看有無機緣罷。」
的確是這麼個道理,江緒想,李柔被當做爐鼎三百年,如今還有何事是能比安穩順遂更重要的?
光是從那黑暗的三百年光陰中走出來都是難的了。
正想著,渺音忽地道:「我們在谷中休息幾日變得出發去北州了。」
江緒怔了瞬,微微點了下頭:「全聽前輩吩咐。」
渺音給了他個滿意的眼神,接著道:「你不必上前線,但若可以的話,我想你在無極宗面前露個臉。」
江緒轉瞬間便明白了他的用意——
這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確是合歡宗弟子,簡樓子也的確做了有違正道的事。
但他仍舊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好。」
反正都已經不是無極宗的人了,江緒冷著心腸想,又何須顧及簡樓子會不會生氣。
難不成還能用萬箭陣殺我一回不成?
他思及此,心底惡念再也克制不住地蓬勃生長。
簡樓子不是想讓所有人都不知道我同嚴綏曾在一起過麼?
他垂著眼,在心底無不惡意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