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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緒只是很勉強地笑了笑,沒有應他,若放在年初嚴綏未回來的時候的確是這般,他也有好幾個法子能證明自己的清白。
可如今他坦然自若任由他人打量都做不到。
前頭清宵子與渺音打得如火如荼,劍氣縱橫間清宵子竟隱隱有些不敵之態,渺音明顯地嗤了聲,一劍刺穿他的肩頭。
「你太弱了,攔不住我,趕緊回去讓雲明陽滾出來!」
清宵子終於變了臉色,冷冷呵斥他:「師兄名諱豈是你能直呼的,若不想命喪於此,害得合歡宗從此再無力復興,你還是速速離開罷!」
渺音冷笑一聲,道:「那我還得謝謝你們當年沒趕盡殺絕不成?明明是你們無極宗欠我的!」
「嘩,清宵峰峰主的師兄不是宗主麼?」
「可宗主不就兩個徒弟麼,所以他說的那個爐鼎……嘶!」
「不會吧,大師兄原來是因著這個才得到如此高深莫測的修為的?」
嘈雜嗡鳴聲驟然在耳邊爆發,江緒抿著唇,飛速地垂下了眼,可議論聲始終不絕於耳:「那合歡宗宗主說的師侄是江緒?開玩笑吧!大師兄怎麼可能做這種事!」
什麼師侄,江緒嘴唇輕輕一動,像是要勾起一個笑,又飛快地隱沒在心頭漸漸漫延的絕望中。
不過是渺音為了挑起公憤的藉口罷了,我只是個微不足道的,被養在合歡宗中的爐鼎。
他在腦中迅速將渺音的打算猜得八九不離十——當年無極宗領頭圍剿合歡宗可是打著除惡揚善,拯救無辜被重做爐鼎的受害者的名頭,若是簡樓子也偷偷帶回一個爐鼎供給自己徒弟使用,那無極宗只會聲名掃地,受修真界唾棄。
更何況近些年來眼紅無極宗的人數不勝數,若情況再糟糕些,他的存在便是向無極宗開戰的最好藉口。
說是討債,其實渺音是在逼著無極宗放棄他,此事好似已經沒有了破局之法。
思緒至此戛然而止,渺音的怒喝迴蕩在空中,劍氣激盪著,以不可抵擋的姿態朝著刻有無極宗三字的巨石劈去;「雲明陽,你還不出來見我!」
清宵子袖袍一揮,同樣大喝道:「子霽,隨我一同攔住他!」
始終沉默站在他身後的嚴綏輕嘆了聲,也抬掌送出一道靈力匹練,溫聲道:「師尊正在閉關,前輩何故到我無極宗山門前胡言亂語,壞我師尊名聲,毀我師弟前程?」
江緒訝然朝前方望去,周圍是無數道明顯的窺探視線,或好奇或輕蔑,有人嘴唇翕動,發出極輕的嘲諷嗤笑:「大師兄的確不會做這種事,可江緒呢?」
「倒也的確,」旁邊的人深以為然,看過來的目光變得嫌惡至極,「誰都知道他對大師兄圖謀不軌,說不定早就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那大師兄是真的是個天才,還是……?」
江緒直直地盯著嚴綏的背影,眼眶好一陣酸澀。
謠言往往只需要一個莫須有的苗頭便能焚盡一切,越是站在高處的人越是容易遭受無盡的惡意揣測,嚴綏怎麼可能不明白這番道理?
可如今這般,是不是意味著猶歷歷在耳的那些熾熱愛語……是有幾分真實的?
江緒緩慢地眨了下眼,面上隱約有些濕潤的觸感一閃即逝。
明明不該如此的,他想,嚴綏不應沾上這種根本解釋不清的污垢,也不應……
同我在一塊。
光風霽月,為何要俯首親吻塵埃?
也就在這時,擋在他身前的程閻不屑一笑,眼神尖銳如刀鋒,精準地扎在說這話的幾人身上:「區區幾個外門弟子,也敢在人前搬弄是非,往宗主親傳身上潑髒水?信不信我等會就報了長老,將你們全都扔進山里吸瘴氣!」
江緒心頭一暖,終於忍不住眨了眨眼,對程閻感激一笑。
原來還有人信我,他想,這是不是意味著,我還有繼續留在無極宗,留在嚴綏身邊的可能?
只需讓所有人都認為渺音是在胡言亂語就好了。
許是程閻的表情過於兇悍,又許是站在不遠處的雅同樣將冰冷的目光投射了過來,那幾人訕訕地閉上了嘴,再也不敢出聲,而遠處的渺音則是被嚴綏的話氣得一哼,雙手握劍朝著人群劈來。
「我胡言亂語?你師弟元陽已失,難道不是你乾的壞事!」
人群中又是好一陣譁然,嚴綏神情一肅,並沒有應答他的話,只是與渺音碰撞的靈力愈發激盪起來。
「心虛了?」渺音諷刺一笑,「你敢不敢對天道發誓,說你與我師侄從無私情,否則至死不能飛升!」
他咬著牙,在刀光劍影中喝道:「小子,你敢不敢!」
呼嘯風聲中,嚴綏很輕地笑了聲,不緊不慢開口:「我嚴綏,敢對天道發誓——」
江緒心跳一漏,眼中漸漸露出難以置信的情緒。
這不對,他倉皇無措地想,嚴綏是要飛升的,他一定要飛升的,怎麼可能會發這個誓?
為什麼要發這個誓?
可嚴綏的語句雖然被風吹散,但還是一點點清晰地灌入他耳中:「我與江緒……」
「夠了!」
江緒在一片空白的思緒中任由自己的吶喊破口而出,呼吸急促地散落在空氣中,過了幾秒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同時跟他說出一樣的話的還有另一道聲音,帶著明顯的怒火,自瓊霄峰上遙遙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