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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緒縮了縮脖子,也猶猶豫豫地伸手將盤子往自己面前挪了點。
沒有人能在佛子的經書中堅持三日的。
可還沒來得及動筷,便聽見嚴綏溫聲道:「師弟,同我出去一趟。」
「啊?」江緒略顯迷茫地抬眼,「是要去何處?」
他說著,眼神為難地看了眼自己的桌案,這祝余剛端上來時便如此……口味獨特,等涼了後豈不是更難下口?
但嚴綏只是平靜重複了遍:「還有些事需要同無情宗的池棲幽商議,午後論道大會便要開始,不太合適。」
江緒這才站起身,乖順應道:「噢,好。」
「可是跟那高航有關?」雅終於不再沉默,開口問道,「我依稀記著,江師弟有段時日經常同他一塊。」
她當時還隱晦跟江緒提過,說此人並非善類。
江緒聞言只能尷尬侷促地對著雅笑了笑:「那只是之前……我並不知他是心術不正之人,辜負了彼時雅師姐的一番好心。」
「唔,」雅不置可否地擺擺手,「沒甚大事,只是江師弟往後還是得擦亮眼睛,省得再被人給騙了。」
話雖說得不客氣,但在場幾人都明白她的性子本就如此,讓她說彎彎繞繞的話才是真的奇怪,江緒熱著臉認真應了,終於跟嚴綏出了門。
吱呀關門聲後,他聽見嚴綏溫和笑了聲:「緒緒自小便不愛素菜,辟穀時也總想著偷吃,如今也沒怎麼變。」
江緒含糊應了他,隨後解釋道:「但我也並非不能吃。」
他不喜歡並不代表一口都不能動,會因為一點不如意而置氣的只有嬌慣大的孩子,至於江緒,他只要有一口吃的就能活。
喜不喜歡和能不能向來是兩回事。
結果嚴綏卻笑了聲,似是無奈般望著他道:「但總歸還是不高興的,你覺著我帶你出來要做什麼?」
江緒明顯地愣了下。
「不是師兄你說,要去找棲幽君……?」
話才說到一半他便回過味來,身後的屋內傳來程閻好大一聲嘆息,江緒沒忍住彎了彎眼角,淺色瞳孔里倏然溢滿了明光,他回頭看了眼,才輕聲揶揄道:「師兄其實也不喜歡吃。」
「嗯,這的確難吃。」
嚴綏倒是坦然承認了,抬手做了個噓聲的手勢,淺紅唇角輕輕一翹,便讓江緒呆了好一會,他在江緒微怔神色中自若地轉身,仿若什麼都未曾發覺:「走罷,莫要讓程漸羽發覺了。」
江緒這才回過神,咽了咽乾澀的嗓低低噯了聲,屁顛地跟在嚴綏身後朝外走去,連日來的低落情緒全都掃了個一乾二淨;
管他呢,他盯著嚴綏的挺拔背影發出微不可查的喟嘆。
今朝有酒今朝醉唄。
……
但江緒還是想不到嚴綏會大膽到領著他直接鑽進了招搖山中,明州第一山中自然有著數量眾多,可以飽腹的物什,譬如遍地生長的菌子跟一些頗為奇異的靈草。
但——
嘩啦!
江緒麻木地觀察著自己向來光風霽月的師兄擼起袖子用驚梧叉起一條鯉魚,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提醒道:「師兄,這是三清觀的地界。」
「嗯?我自然知道,」嚴綏不以為意地將驚梧往岸上一擲,清朗眉目鍍上了層皓皓明光,對他彎了彎眼,「緒緒是想同我說什麼?」
江緒只覺得臉上一熱,後面的話支支吾吾好一會才說完:「三、三清觀不殺生,師兄,我們會不會被……趕出去?」
嚴綏卻低低笑了聲,輕巧躍至他身側,下頜上落了幾滴晶瑩的水,顫悠悠往下落,墜得江緒心頭不住亂跳:「此處只有你我,又有誰會知道?」
江緒僅剩的理智只夠支支吾吾地應了,正待往旁邊離一點,便感覺到幾根微涼手指捧住自己下頜,嚴綏輕飄飄的話語伴著驟然貼近的面容一起到來:「緒緒總不可能是那食完便棄的人吧?」
「我自然不是!」
已經顧不得會不會被看出什麼了,江緒猛地往後一仰,只覺自己的每一寸肌膚都被曬得發燙,他逕自彎下身,提著鯉魚的尾從驚梧上拔了下來,嗓音要比平時大上一些:「可這魚味腥刺多,怕是也不太好吃。」
還不如回去吃祝余呢!
欲蓋彌彰的,嚴綏心情頗好地勾了勾嘴角,他沒再逗江緒,燃火訣精妙地點燃了某片枯草堆,又輕而易舉地從江緒手中取過那條魚,熟練地架好樹杆剖鱗去髒,最後穿在驚梧上炙烤,口中溫聲解釋道:「招搖山靈氣充裕,這魚自然與外界的不同,許多靈氣充盈的秘境中都有此般現象。」
可說完好一會都沒聽得江緒的回應,他這才側頭望去,只見江緒蹲在一旁,眼神呆呆地望著眼前彤彤篝火,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嚴綏等了等,才喚道:「緒緒?」
江緒這才從怔愣中回過神,從鼻腔里發出了聲疑問:「何事?」
他將語調放得極和緩,幾乎聽不出任何的侵略和冒犯之意:「緒緒在想什麼?」
「在想,」江緒緩慢地眨了下眼,輕聲道,「我似乎也不怎麼了解現在的師兄。」
記憶里全是那些光風霽月的身影,以及那些嚴綏曾獲得的讚譽——他去了北州,殺了好幾個魔修;他同別宗弟子切磋,驚梧無需出鞘便完勝;他與各派天才一同遊歷,是千百年來第一個有望飛升的修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