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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作甚,」嚴綏溫緩笑道,也盤膝坐下,講竹傘擱在一邊,「今日也不會有切磋,此事是宗主允了的,修行也應有張有弛,都請回罷。」
這回倒是嘩啦啦站起不少人,也不知是誰先帶頭,堂內響起參差不齊的「多謝師兄!」與「宗主仁厚!」,嘈雜不清的,江緒有些茫然地盯著嚴綏,想說些什麼,又始終盼不到對方轉頭。
罷了,他最後氣餒地垂下眼,總歸我也不走,不若等會再說。
沒過多久,堂內便只剩下寥寥數人,程閻左右環顧了圈,對著嚴綏略微抬手示意,大大咧咧道:「我先與雅趕完這功課,你同別人講會先!」
江緒順著他的話抬眼在堂內轉了圈,微微睜大眼,有些不敢置信。
這剩的別人,怎就只有我了?
他想著,飛快瞄了眼上首的嚴綏,對方正似笑非笑地往他這邊看來,緩聲道:「也好,緒緒,你過來我這罷。」
哐當!
程閻飛快扶正了險些翻倒在地的秤盤,對著嚴綏乾笑:「手抖,手抖,你繼續。」
江緒只覺自己已經習慣了嚴綏這幾日的作風,一眼不發地起身往上首挪去,只是在路過程閻的時候瞪了眼,也不管對方有沒有見著自己勉強算得上凶神惡煞的神情。
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倒是嚴綏似是低低笑了聲,有些模糊,眼神專注地落在他身上:「緒緒很喜歡這把劍。」
「……它很有靈性,」江緒思索了會,這麼形容道,「師兄,我總覺著它不太喜歡你。」
「是麼,」嚴綏神色微深,又轉瞬恢復成溫和的模樣,「我與驚梧這些年走過不少地方,沾的血氣太多,斷山河自然不喜。」
江緒似懂非懂地點頭,卻還是覺著有些不對,可他修為尚淺,以目前的能力,也無法徹底掌握斷山河,只好作罷,自覺問道:「師兄今日要講些什麼?」
「不著急,」嚴綏溫緩一笑,拂了拂袍腳施然起身,「我同各位長老討要了往日的教案,你先隨我出來溫習遍功課。」
……
當——!
長劍再次脫手,江緒抬手捏了捏被震得發麻的手臂,緊緊抿著唇,眼神定定落在那把毫髮無損的竹傘上。
他也不記得這究竟是第幾次,只記著每次都不過短暫時間,嚴綏便能挑開他的劍,輕輕嘆氣。
就跟前兩日在師尊面前切磋那般,江緒想,那回嚴綏還是放了水,驚梧雖沒出鞘,他卻也撐過了數十招。
可今次不過是一把傘。
「再來過,」他難得倔強了回,斷山河重新被握回手中,「這一回我定然能再堅持久些。」
嚴綏卻收了傘,不容拒絕地握住他的手腕,輕嘆道:「今天就先到這罷。」
他的手指有些涼,不輕不重地揉了揉那微微腫脹的細瘦手腕,江緒渾身一顫,險些將劍丟了,好一會才訥訥道:「我沒事,師兄,再來過吧。」
嚴綏卻微微抬眼跟他對視著,認真道:「一開始便說了,修行也當有松有弛,緒緒,你又不聽話。」
「我沒有……」
江緒欲要同他爭辯,卻見嚴綏眉尾一沉,道:「況且你落下的功課也不是一日能補完的,緒緒,聽話。」
他說著,手上力道驟然一重,江緒痛嘶縮手,又被他往前一拽,險些撞到嚴綏身上。
「不揉開,明日會更疼,」嚴綏低斥了聲,眼神卻很溫緩,「不要躲我。」
江緒悶悶噢了聲,不再說話,只是側眼看著嚴綏修長如玉的手指搭在自己腕上一下下揉著,帶來點微不可查的酥麻之感,不由有些失神。
似乎從未有過這般光景……他怔然地自腦中回溯這幾百年光陰——嚴綏向來很忙,忙著練劍,忙著下山遊歷,忙著幫簡陽子長老上課,只是不忙著教導江緒。
其實最後這也不是嚴綏的事,他不過是江緒的師兄,只是江緒剛被帶回無極宗那會簡樓子忙著處理宗門事務,才讓他帶了江緒一段時日。
再後來,反而是我離不開師兄。
是……我一直在黏著師兄。
江緒緩慢眨了下眼,手腕上的疼痛似乎有些難以忍受,他動了動手指,又被嚴綏輕輕拍了下。
於是便又乖乖不動了。
直到過了好一會,就連嚴綏身上懸著的那枚香球開始散發出難以忽視的冷香時江緒才忍不住含糊喚道:「師兄。」
「嗯?」嚴綏半抬著眼,含著明顯笑意望向他,「緒緒是有何事?」
「師兄,」江緒輕輕吸了口氣,終於低聲道,「你此前說,在上古迷陣中見了場大夢,才……才想起這些年都沒怎麼管過我。」
「不是管,」嚴綏鬆開他的手,手指交錯摩挲了兩下,「是我不想同你生疏了,往常總覺著往後還有許多時日,結果一眨眼,便是草草百年光陰彈指過。」
「所以師兄是想與我親近麼?像從前那般,我剛入無極宗時那般,」江緒飛快說道,垂著眼心跳如擂鼓,「是……我想的這般嗎?」
嚴綏輕輕嘆了口氣,似是無奈,江緒便僵住了。
卻在片刻後有低柔耳語傳入耳廓:
「是,是我想與緒緒再親近些。」
歲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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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違心
江緒怔了怔,四周變得極靜,今日沒有下雨,只余些微啁啾鳥鳴遙遙傳來,葉上滴落殘露,啪嗒一聲,濺起樹下一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