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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嚴綏。
他在眾目睽睽之下雙手掐訣,浩瀚到令人窒息的靈力威壓頃刻間席捲天地。
「我自然有更好的破局之法,」他說這話時,眼神古井無波若毫無感情的神像,「自古以來,除卻證道外,凡有大功德者亦可飛升上界。」
江緒的眼睫輕輕一顫,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嚴綏方才是看了自己一眼。
那淡漠到毫無波動的嗓音沉沉地在天地間迴蕩:「若有修者願以己身所有發大誓願,身死道消後,必能靠大功德成仙。」
後面的話他沒有再說,可所有人都明白——
如此大的因果,世間又有幾人能去做?
江緒第一次感到無比的惶恐,他還未來得及做出什麼,便覺得自己渾身一僵,任憑如何使勁都無法動彈。
「緒緒。」
他聽著嚴綏溫柔的呼喚,頓時紅了眼眶,即便一早便下定決心一刀兩斷再不糾纏,事到臨頭卻依舊覺得不能接受。
嚴綏輕輕地噓了聲,笑意一如既往。
「不要為騙子難過,」他說著,臉色一點點蒼白起來,「我也有私心,今日這番作為,只是不甘心即將飛升了依然無法讓旁人知道你是我的,再說了,你不是一直都覺得師兄欠你一條命麼,如今師兄便還給你,往後就莫要再為此神傷了。」
他說罷,輕輕嘆了口氣。
「為了我如此難過,實在不值當。」
他好像是在懺悔,又像是在贖罪,明明每一句都是在道歉,可每一句都未曾提及江緒最在意的。
你究竟愛不愛我呢?江緒迷茫而惶恐。
若愛我,為何會有過去。
若不愛我,為何又要為我去死?
他死死盯著嚴綏,哽咽半晌才能開口:
「師兄,你真的想成仙嗎?」
若真是為此而重來一世,又怎會在一開始時被建木拒絕?
嚴綏微微頷首,長風吹起他的衣袍與白髮,的確像是即將歸天的謫仙。
「哪會有人不想成仙的。」
他對江緒露出個溫柔至極的笑。
「別難過,若他年……雪落院前,便是師兄回來看你了。」
歲遲
讓我們一起猜猜嚴綏還有哪些事是死到臨頭都不肯講的
第37章 新雪(正文完)
身歸天地其實是個極痛苦的過程,不止是畢生修為一點點消散無蹤軀體、神魂、一切的一切都重新回歸天地的懷抱中,這是仙神的終點,是真正的再也沒有往後。
而江緒只能徒勞地被隔離在外,事到如今他仍然雲裡霧裡什麼都不明白——究竟是何事值得讓嚴綏至死都不肯開口?
「你怎麼不勸勸他?」狐妖嘻嘻笑著,身形詭異地在三兩步間貼至他身邊,「他可不能飛升呢。」
隔了會,江緒才沙啞地反問她:「為何?」
女人尖銳的指甲一點點划過他的臉,語氣飄忽而曖昧:「因為他本就沒了仙緣呢,你說,天道放掉的棄子,怎麼可能會被再撿起來?」
江緒卻諷刺地笑了聲:「天道至公,若連救世的大功德都無法飛升,它怎配繼續作為天道,你不過是想動搖我做些什麼,一石二鳥,讓我們都死了。」
狐妖卻像是聽見了什麼笑話般,饒有興味地哦了聲:「我的確挺想你也即刻去死的,可惜不行呢,他將自己的小半數靈力全給了你,如今的我已沒了天道的幫助,殺不了你了。」
天道的幫助?江緒咀嚼著這句話,心中生出點疑惑。
為何天道會幫著狐妖站在嚴綏的對立面?
這年頭甫一萌生,他忽然就明白了什麼,心頭涼意迅速蔓延:「是天道想讓師兄死?」
「是的呢,」狐妖在他耳邊尖銳地笑起來,「否則誰能殺了他呢?他徹底得罪了天道,還將一身機緣糟蹋得一乾二淨,如此強大的瘋子活在世間簡直就是個絕世禍害,天道怎麼可能讓他成仙!」
江緒猛地甩開她,朝著嚴綏的方向衝去,卻又飛快地頓住腳步,死死攥著拳。
我如今又能幹什麼呢?他苦澀地想,即便我願意現在替嚴綏去死,也不可能將他換下來。
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怎麼不哭著喊他不要死了?」狐妖惡意地慫恿著他,「以你們之間的雙修聯繫,現在還可以運轉功法救下他呢,反正他少了傳給你的這些靈力,也不夠徹底救回這爛攤子的。」
江緒對她的話置若未聞,只是全神貫注地感受著自己與嚴綏之間存在的那些玄妙聯繫,狐妖有一點說得不錯,雙修帶來的聯繫的確能令他找到救下嚴綏的法子,而同樣的道理,他也可以利用這種聯繫,參與到這場浩大的獻祭當中。
若一個人的力量不夠,那便加上他的,壞一點便一塊死了,好一點……或許能留下點魂魄,去歸墟找找機會,做個鬼修。
「師兄,」江緒隔著狂風,輕聲呼喚著雙目緊閉的嚴綏,「你若真的想飛升,為何又不敢看我。」
嚴綏只是緊緊蹙著眉,好似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聲音。
「是在怕看見我便捨不得死了麼,」江緒說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聲,「你猜我方才在試煉中看見了什麼,那年我偷偷跟去北州遭了算計,你是不是偷偷親我了?」
這句話顯然出乎了嚴綏的預料,感應中無從下手的完美屏障顫抖了下,江緒眼神一亮,運轉全部靈力護住自己朝著嚴綏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