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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覺得俞嫣不好好穿鞋子的襪子髒,髒的是襪子,不是她。
她會覺得浴桶里留下的頭髮髒,髒的是頭髮,他自己的也會嫌。這不是嫌俞嫣。
就算他不喜歡食物和筆墨紙硯拿進寢屋,也是嫌食物和筆墨髒。這與拿進去的人無關。
他總覺得外面的東西不乾淨。一個「外」字,卻早已將俞嫣屏除在外。
他的嫌髒,向來都有範圍。比如他不會不喜母親和手足的日常相處和碰觸。
他的妻子,亦當如是。
姜崢對俞嫣來說是個陌生人,她需要去認識、去適應他,來消磨掉對親密接觸的牴觸。
他又何嘗不是。
姜崢不懂。為什麼一個女子牴觸和不認識的陌生男子親近,是正常。而男子有這樣的牴觸就變成了不正常?
他需要時間來將一個陌生的女子變成自己的妻子,從那個「外」字變成「內」字。
他只是做不到像很多男子那樣對一個陌生女人立馬脫褲子發情,他只是需要多一點時間而已。
這和「嫌棄」二字,毫無關係。
姜崢不覺得自己有錯。
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內,他一點點去認識、接觸自己的妻子,早已將她從一個陌生人,真的當做自己的妻子。
然後她聽了婢女的話,和別人一樣認為他嫌棄她。
姜崢突然扯了扯嘴角,勾出一抹淺笑來。
婚前對這段婚事有期待的人,不僅是俞嫣,他亦是。
青葉從外面進來。他早已經從下人口中得知兩位主子大鬧了一場,不是稟話的時候,可他不來不行,只能硬著頭皮地過來稟話。
「六郎,百合和並蒂蓮送到了。」
姜崢筆直地立在庭院裡,目光落在虛無的遠處,好像沒有聽見青葉的話。
青葉無法,只能再重複一遍。
姜崢這才瞥向他,涼薄道「扔了。」
「啊?」青葉張了張嘴,有些不知所措。那些花都是姜崢親自挑選。他看得出來姜崢有多上心,就這麼扔了?
姜崢轉身離開。
雲瓷錦的床褥、墜著寶石的床幔、穿著鈴鐺的鞦韆和腰繩、熏雕著曇花和雙雁的蠟燭、薰香、美酒……
這些都用不上了。
他準備了那麼多,只想在兩個人的第一次留下美好的回憶。可是這一切都被毀了,只有賭氣和荒唐。
她死死咬著唇,睜大眼睛盯著他,不僅連親吻都不肯,而且始終用一雙懷疑的、憤恨的目光望著他。企圖從他的反應里看出她以為的噁心、嫌棄。
姜崢走到門口,抬起的手卻猶豫了很久才推門。
寢屋裡,俞嫣已經從浴室出來,坐在梳妝檯前給自己挽發。就在剛剛,她吩咐退紅和竊藍收拾東西。
「郡主,這馬上要天黑了……」退紅很急。
「是啊!」竊藍也在一旁勸,「有什麼事情明日再說好不好?」
俞嫣冷著臉,不為所動。
退紅再道「您不是不知道長公主的脾氣,您要是這個時候跑回去。長公主許是要鬧上姜家。到時候事情可就鬧大了。姑爺對您不是一直都很好?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
「對對。」竊藍繼續在一旁附和,「再說了,您和姑爺的這樁婚事可是賜婚……」
「啪!」俞嫣將手裡握著的梳子猛地放在妝檯上,惱聲「賜婚怎麼了?我就抗旨不遵了,有本事把我抓進牢子裡!」
退紅和竊藍還想再勸,看見姜崢從外面進來。
「下去吧。」姜崢道。
退紅和竊藍福了福身,剛要先退下去,俞嫣惱聲「你們是誰的人?」
退紅和竊藍對視一眼,便不敢出去了。
俞嫣本是回頭瞪退紅和竊藍,看見了姜崢,立馬將臉轉回去。
姜崢想了想,便說「讓你的侍女先下去吧,我們單獨說說話。」
俞嫣抿了抿唇,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悶聲「出去!」
退紅和竊藍立馬轉身。兩個人走到外面,還在因為俞嫣今日突然的發脾氣而茫然。
竊藍求助似的詢問「要派人先回公主府一趟嗎?」
退紅很猶豫。長公主那個性子,可比俞嫣暴躁多了。這麼晚送消息回去,長公主還不立馬殺過來?若是以前,還能先求助俞嫣的長嫂。可是璧琴正是孕早期,也是顧不上的時候。退紅猶豫了片刻,說「讓人把石綠叫回來!」
房中。
俞嫣背對著姜崢坐在梳妝檯前,她聽見姜崢逐漸走近的腳步聲,惱聲「別過來!別靠我那麼近!」
姜崢便在她身後三四步的距離,停下了腳步。
他問「你要去哪裡?」
俞嫣沉默不回答,默默拾弄著自己的頭髮。欲要挽起的頭髮將要弄好,她突然氣惱地鬆了手,手中捧起的頭髮緩緩落下來。
她生氣地轉過身,盯著姜崢的眼睛,一句句質問「你去哪裡了?是吐了嗎?還是去發病痙攣了?漱口了很多遍是不是?有沒有把胰子乾脆也吃進肚子裡?」
「先在屋子裡呆了一會兒,然後去見了夏浮,後來又在院子裡站了一陣。」
「誰要聽這些了!」俞嫣氣惱地拍了一下桌子,微翹的小手指不小心撞在玲瓏耳鐺盒。
疼得她下意識地縮了縮手指。可是她不願意在姜崢面前顯出這份疼,只悄悄將手指蜷起來握著。www.919y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