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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上姜崢的目光, 俞嫣心裡閃過一絲異樣。氣惱之餘,多了些冷靜。她眸色微緩,再開口詢問時, 聲音又軟了幾分。她問:「你……你知道郎助父子是怎麼摔死的嗎?」她垂在身側的手, 悄悄地捏住衣角慢慢攏進掌心。
姜崢從俞嫣的聲線里隱約聽出一點小心翼翼的忐忑。
這動人的少女春心。
他點頭, 聲色溫和淡然:「我推的。」
他望著俞嫣的目光里,噙著絲暖融融的淺笑。
聽著他沒什麼大不了的語氣,俞嫣愕然睜大眼睛,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姜崢。
柔麗的清晨, 發白的晨曦從窗紗漏進來,將俞嫣明澈的眸子照得亮晶晶,驚訝聚成她眸子裡的一捧光影晃撞。
姜崢忽然覺得這個樣子的俞嫣很好看, 賞心悅目。
「我……」俞嫣一張嘴卻不知道要說什麼,遲疑了片刻,又輕哼了一聲,別彆扭扭地嘟囔:「你為什麼不說?」
姜崢失笑, 他朝俞嫣走過去,立在她身邊, 道:「郡主不是說聽見我的聲音就煩?」
她有說過嗎?
好像有的……
俞嫣目光不自然地避開,小聲說:「你要去見祖父了嗎?也不梳洗直接就去?」
姜崢當然不可能不梳洗就出門。
「去梳洗。」姜崢微頓, 「釀釀一起嗎?」
「我才不跟你……」
俞嫣的話還沒有說完, 手腕已經被姜崢握住。他推開房門, 牽著她往浴室去。
俞嫣瞥一眼他握過來的手, 把後半句話咽下去。
候在外間的侍女們,正想著兩位主子吵架了, 就看見兩個人手牽著手從裡屋出來,一起往浴室去。
竊藍忍不住小聲嘀咕:「新婚小夫妻都是這麼床頭吵架床尾和的嗎?」
石綠瞥了她一眼, 竊藍立刻閉了嘴。
夏浮也回過神,快步跟去浴室伺候。她尚未走到門口,姜崢先阻了她,道:「不必。」
夏浮立在浴室門外,看著關合的木門有一會兒。才轉身退下去,去吩咐廚房準備早膳。
進了浴室,俞嫣一直望著姜崢。她心裡有很多疑問,卻一時之間不知道從何問起。
姜崢端起水壺,將淨口的溫水倒進瓷杯。
一對瓷杯,釉著雲端雙雁。
俞嫣望著他的動作,才想到自己要做些什麼。她走過去,取了齒木,再打開牙粉盒。姜崢將瓷杯遞給她的時候,她假裝動作自然地將灑了牙粉的齒木遞給他。
俞嫣偷偷望了一眼身側的姜崢,又飛快收回視線,將漱口的聲音儘量放得輕淺。口齒間瀰漫著一點牙粉中微苦杏仁味道。
用柔軟的帕子擦去唇角的一點白沫子,俞嫣看著姜崢往銅盆中添水,她拿起兩個瓷杯放回去。兩隻瓷杯挨在一起,其上大雁比翼。
洗臉架上的水已經添好,姜崢試了一下水溫,看向挪過來的俞嫣,在她要伸手之前握住了她的手腕,將她的右手翻過來,去看她的手心。
那道瓷片劃破的傷口很淺,瞧著沒有什麼大礙。只是傷口周圍到底是殘了點血跡,看得姜崢皺眉。
「不要緊。」俞嫣說。
姜崢道:「別碰水,在那裡等著。」
等什麼?俞嫣心裡有一個猜測,又覺得這猜測有一點荒唐。她抿抿唇,什麼也沒問,依他所說,走到一旁的高足凳上坐下。
她瞧著姜崢洗臉。見他動作不急不緩,神情含著幾分認真,全然沒有敷衍的意思。洗臉這樣每日都要重複的事情,被他做出來竟也噙著幾分優雅的姿態。
「優雅」這個詞跳進俞嫣腦海中時,她懵了一下,懷疑自己是不是傻了。
偏偏姜崢這個時候望過來。他手裡握著一方棉巾,一邊擦拭臉上的水痕,一邊望向俞嫣。殘留的一點水漬沿著他面頰向下淌去,緩緩滑落下巴,將要墜落前盡數融進他掌中的棉巾。
姜崢擦過臉,放下帕子,重新換了盆水,然後拿了一塊新的棉帕放進水中浸濕再擰個半干。他抬眼望向俞嫣:「過來。」
俞嫣慢吞吞地走過去。
姜崢握著濕帕子親自給俞嫣擦臉。溫熱柔軟的水汽拂面,她站得筆直,帕子上的水一滴又一滴掉落,滴滴答答淋濕她的胸口。柔軟的紗料寢衣逐漸暈濕貼在身上。
姜崢垂目望過去。俞嫣也感覺到了,她有一點尷尬,小聲說:「我自己可以洗臉的……」
姜崢卻只是笑笑,將棉巾重新擰了擰水,然後折一道,覆在俞嫣的面頰。
俞嫣不得不閉上眼睛,什麼都看不見了。隔著濕透的溫熱棉巾,俞嫣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姜崢的手撫過她的臉。天地周圍間只剩帶著水霧濕氣的黑漆漆,還有姜崢好似也染了一層水霧的聲音。
「我怎麼可能讓別人欺負你。」他說,「只要我活著,總要護你周全。」
身為男子,這是成家之後對妻子的責任。
覆在俞嫣臉上的棉帕子移走。俞嫣沾濕的眼睫輕顫,徐徐睜開眼睛。她的視線里,是姜崢近在咫尺的眉宇——溫潤帶笑,又神情認真的眉宇。
俞嫣呆呆望著他的眼睛好一會兒,又倉皇地將目光移開。她怕,怕自己會掉進他深若浩瀚的眼底。
她低聲:「那、那你把他父親也弄死了?」
「只有郎助的死,不能造成太大的影響。」姜崢言簡意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