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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緩步徘徊,專心瞧著工匠們壘的牆。偶爾說一兩句什麼話,又素手一抬輕輕一指。
溪流歡淌,泠泠的水聲就在陳鳴衣的耳畔。天幕中的晚霞落進了漣漣的溪水中,成條小溪都成了絢麗的斑彩。
陳鳴衣靜靜望著遠處的沈芝英,沒有上前與她相識的打算。
他就只是這樣望著沈芝英,將她的樣子記下來。
原來怦然心動的一見鍾情是真實存在。曾被他覺得可笑的一見鍾情就這樣明晃晃地發生在他的身上。
從那個淅瀝雨日開始,從尚未看清她模樣開始,潮濕雨幕下的紅色倩影就那麼毫無徵兆地落進他的人生。
從此夢中人有了輪廓,就連這樣遠遠望著她,亦有柔情四溢。
俞嫣和姜崢從大太太院子出去,沉默地往回走。
姜府地方大,府邸內大大小小的花園遍布各處,隨著府里建築風格、用處、人的喜好不同,而各有各的風采。夏日時,變成了奼紫嫣紅仙子駐居之地。
俞嫣和姜崢回院落時要經過姜府後院最大的一處花園,名貴的花卉被花農精心照料,於花園各處怒放著。步入花園,目有鮮艷美景,鼻有幽香縈繞。府里不少人晚膳後會於各處花園散步消食,因這處院子最大,也是府里人最喜歡來的地方。
俞嫣和姜崢穿過這處花園時,時不時能聽見府里的小孩子嬉鬧聲音。姜府九郎都已成家,下一輩的孩子們可不少。
拐過一處玉蘭圃,俞嫣和姜崢的腳步同時停住。
——玉蘭圃的另一邊有一處紫藤架,架下有石桌石凳。此時,五郎夫婦正坐在紫藤架下親嘴嘴。
倒也不是纏纏綿綿地擁吻,而是兩個人在划拳,輸的那個人在對方臉上吧唧一口。你一口我一口,我一口你一口……仿佛要親到天荒地老。
姜崢先回過神,拉住俞嫣的小臂,拽著她從另一條路走,避開紫藤架。
走遠了一點,俞嫣輕轉手臂,逃開姜崢的手,還嫌棄地拂了拂被姜崢抓過的袖子。
姜崢看她一眼,收回視線。他腦海里還想起剛剛紫藤架下的一幕——孩子們四處亂跑,那兩個人怎麼能這麼大膽呢?
太不像話了。
太不成體統了。
姜崢搖搖頭。
兩個人歸家很晚,剛到了院子,下人便手腳麻利地備好淨手水,同時開始端上晚膳。
俞嫣去了浴室洗手,目光一掃,發現浴室里的屏風不見了。之前的兩個浴桶也被搬走,如今浴室里只有一個大浴桶了。
「換回去。」俞嫣道。
退紅和竊藍有些為難地對視了一眼。她們還未解釋,姜崢先道「壞了。」
俞嫣回眸望向他,眸中有懷疑和詢問。
「兩個都壞了。我書房那個也壞了。」姜崢認真道。
「怎麼壞的?」俞嫣蹙眉追問,心裡有了猜測。
姜崢溫柔望著她,微微笑著,實話實說「覺得舊了,被我砸了。」
姜崢若無其事地朝俞嫣走過來,雙手探到俞嫣面前的銅盆里,打濕雙手,再去拿香胰。
俞嫣瞪著他半晌,重重「哼」了一聲,說「壞就壞了吧。我不喜歡和別人共用。你今晚就別洗啦。」
她沖姜崢眯著眼睛,狡黠笑一笑。
姜崢一怔,掌中轉動香胰的動作也跟著一頓。
……他昨天晚上沒捨得讓俞嫣一個人待著,就沒洗澡。今晚還不能洗?
他重新轉著手裡的香胰,溫聲「這樣不好吧?髒兮兮地抱著釀釀睡,怕釀釀嫌棄。」
「我不嫌咯。浴桶可以突然壞了,我鼻子也可以突然壞掉,聞不到臭味兒。你就算一個月不洗澡,我也聞不到咯。」俞嫣抻了抻頎長的玉頸,再無辜愉悅地晃了晃小腦袋瓜。
她不再看姜崢,很快地洗完手,轉身出了浴室去用晚膳。出門閒逛半日,餓著呢。
姜崢望著俞嫣走出去的背影,回望了一眼身後的大浴桶。原先的兩個和他書房的那個確實都被他給砸了……他就怕俞嫣執意要換回去,所以沒留餘地。沒想到……
他重新望向門口的方向,俞嫣的身影早就不見了蹤影。她又嘴硬,隨口說說的是不是?
晚膳時,俞嫣自顧自地吃著,也不像上次那樣發泄似地咬一半扔姜崢碗裡。這明顯是當姜崢不存在。
姜崢望著俞嫣小口小口地吃著脆瓜,突然覺得被她咬過一半的東西好像更香些。
俞嫣拿了一塊白玉糕,咬了一口,便暫時放在面前的小碟中,然後去端甜湯喝。
姜崢終於瞅准了機會,飛快下手,將那塊被她咬了一口的白玉糕夾過來。
俞嫣愣了一下,原先打算一眼也不看他,也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好香、好甜,怪不得釀釀愛吃。」姜崢誇讚。
俞嫣小聲嘀咕了一句,低下頭繼續喝甜湯。
用過晚膳,侍女們都退下,屋裡只兩個人了,俞嫣懶洋洋靠坐在軟塌上,手裡握著一卷蒔花集。
姜崢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然後打開一個小盒子,溫聲道「今日出府,給你挑了這個。選了好多家,覺得這個最好看。」
微頓,姜崢再補充一句「釀釀就是枝頭月。」
俞嫣勉為其難地將目光從書冊上悄悄移開,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
一支紅珊瑚耳墜躺在小木盒裡。最大程度借著珊瑚的形狀雕出枝杈形,然後在枝頭嵌著一顆瑩白的珍珠。www.919y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