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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耳畔姜崢的話,俞嫣脊背一點點向後縮弓的動作停下來。她輕輕咬了下唇,重新將腰身挺直。
「可以。」簡單的兩個字從她口中吐出,低軟的聲線下藏著拋頭顱灑熱血的決然大無畏。
頓了頓,俞嫣再狠心補一句:「你、你要是想繼續也可以。」
耳畔傳來姜崢很淺的一聲笑。
「青序。」他說。
俞嫣反應了一下,才明白他不喜歡她用「你」來稱呼他。她重新小聲喚他的小字:「青序……」
「對。青序。」姜崢說話似乎永遠這樣慢悠悠,若像此時這樣再壓低幾分音量,飄進耳畔更有幾分縹緲山霧的韻味。
緊接著,俞嫣感覺到姜崢的面頰靠過來,緊貼著她的頸側。他的鼻尖若有似無擦過她的雪頸,淡淡的氣息拂過來。
俞嫣搭放在一旁的手,悄無聲息地攥緊了。
許是因為沒有人看見了,姜崢眉眼間如四月春風的淺笑淡去不少。他垂眸,視線落在懷裡的人後脊。他那雙眼睛沒有笑時,變得冷了許多。此時,他涼沉的眸中多了幾許思量與試探。
對,他在試探。
他在試探自己對懷裡這個女人的承受度。
想爬床的髒婢可以隨意扔殺,可是懷裡這個女人,是他的妻子。
是他自己挑中的妻子。
還行,沒有感覺到厭惡。暫時還在他的承受範圍之內。
姜崢低頭,將微涼的唇,隔著俞嫣身上輕紗寢衣,落在她的肩頭。
俞嫣細軟的肩立刻僵縮了一下。
姜崢已經放開了她,又是一副溫潤含笑的眉眼望著她。他說:「我們睡吧。釀釀。」
俞嫣紅著臉,不敢去看他那雙仿若浸著佳釀的眸。她匆匆忙忙地側轉過身去,整理了喜枕和喜被,便躺了下來。她很想背轉過身去,理智又覺得那樣不好,便平躺著,雙手交疊地搭在身前。
她將眼睛閉上,異常靈敏的耳朵聽著姜崢在她身邊躺下來。
夜,是那樣的寧靜。
可是俞嫣一點睡意也沒有。縱使她昨天晚上熬了夜,明顯睡眠不足。
平生第一次,和一個男子同榻而眠。而這個男子除去是她夫君的身份,也是她今日第一次見到的陌生人。
太多的情緒聚在俞嫣的心頭讓她一點睡意也沒有。她連翻身也不想,擔心影響身邊人睡去。她始終保持著同樣的姿勢躺在喜床上。時間在她腦海中已經沒有了概念,她實在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睡不著嗎?」姜崢忽然開口。
俞嫣不吭聲,仍舊一動不動,假裝自己睡著了。
緊接著,她感覺到身邊的人有了動作。
他要幹什麼?俞嫣忽然緊張起來。可她在裝睡呢,她不能睜開眼睛去看。
哦……原來是給她蓋了蓋被子。
是了,他若想幹什麼,之前便幹了,也不會拖到現在。俞嫣啊俞嫣,不要那么小人之心行不行。這個人,分明還算體貼。
俞嫣逐漸安慰了自己,略放鬆之後,這才稍微有了點睡意。
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臨睡前喝掉了一整杯的水,她還沒睡著呢,忽然想去淨室。
俞嫣白著小臉忍了一會兒,終究是妥協地睜開眼睛。她偏過臉,望向睡在身側的人。
隔著鴛鴦床幔,外面成雙的喜燭光影照進來,照在姜崢無可挑剔的五官。俞嫣莫名覺得睡著了的姜崢,眉眼太冷。
這個人,是她的夫君。
也就只有他睡著了時,俞嫣才敢這樣打量著他。
可是俞嫣很快就不能打量著姜崢了。她犯難地想著該怎樣下榻又不吵醒他。
從姜崢身上跨過去?俞嫣自然是不願的。她輕手輕腳地挪到床尾,再小心翼翼地下去。寢鞋擺在床榻正中的地方,她只好只著綾襪,走過去穿鞋。
她踮著腳尖往外走,並沒有看見姜崢在她身後睜開眼睛。姜崢視線緩緩下移,落在她踩著寢鞋的一雙小足上。寢鞋沒有好好穿在她的小腳上,足跟將鞋後踩得癟塌。隨著她踮著腳往外走的動作,小巧圓潤的足跟一下又一下離開鞋子再落下。
今晚是大婚之夜,在外面候著等吩咐的可不止石綠。春絨也帶著侍女候著,候著房中人叫水。
可是直到下半夜,新房裡都沒有什麼響動。春絨臉色平靜,石綠卻有點坐不住替俞嫣擔心。
好不容易聽見點細微響動,石綠立刻抬起頭,仔細去聽。
春絨比石綠更了解府中的布置,她輕聲說:「當是主子夜間去淨室。」
石綠亦對春絨笑了笑,只是她那顆心卻徹底涼了下去。
當俞嫣從淨室回來,她動作輕柔地開門再關門,恨不得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釀釀,我在這裡。」姜崢忽然開口。
俞嫣嚇了一跳,立刻轉過身,看見姜崢正斜倚著門旁不遠處的方桌,手裡握著一隻瓷杯。
「是我把你吵醒了嗎?」俞嫣問。
「沒有。渴。」姜崢微抬手,手中握著瓷杯。
俞嫣點點頭,朝床榻走去。經過姜崢身側的時候,姜崢的手忽松,瓷杯從他手中掉下去。
清脆的一聲炸裂響動,瓷片濺射,水亦是。嚇了俞嫣一跳,也驚到了院子裡候著不能睡的下人。
俞嫣離姜崢有一些距離,摔碎的瓷片離她尚遠,可是杯子裡的水卻濺了一些在她的鞋面上。www.919y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