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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洛音心裡裝著事,沒有拒絕,她坐在雲婆婆對面,一口氣喝了一大口,嗆得咳嗽出聲,面色漲紅。
雲婆婆拍拍她的背,飽經滄桑的雙眼慈愛地望著她,問:「有心事啊?」
徐洛音咬了咬唇,問:「雲婆婆,您有孩子嗎?」
問完她才發現自己在說什麼胡話,沈韶早就打探過了,雲婆婆早年喪夫,無兒無女。
她連忙道:「雲婆婆,您別放在心上,我只是隨口說說。」
雲婆婆擺擺手,毫不在意道:「沒孩子,我一身輕鬆。不過我倒是打算回家養老之後從宗族裡過繼一個孩子,你想問什麼便問吧。」
徐洛音喝了口米酒,終於鼓起勇氣問道:「若是那個孩子不孝,您會責怪他嗎?」
雲婆婆瞭然地望著她:「你想去你爹娘身邊盡孝?」
她面色沉重地點了下頭。
「我雖然沒有孩子,但是我卻知道,世間的父母都是盼著自家孩子平安快樂的,」雲婆婆笑道,「你若是去了,他們會心如刀割,不如就在這裡等他們回來。」
頓了頓,雲婆婆繼續道:「你去那裡,為了求個心安,你的爹娘盼著你在這裡,何嘗不是求個心安?」
徐洛音若有所思,片刻後終於神色輕鬆道:「多謝雲婆婆,我明白了。」
她舉起酒杯,碰了碰雲婆婆的,一飲而盡。
「你今日過來,是來學做點心的吧?」雲婆婆站起身,「趁我還沒醉,先教教你。」
徐洛音笑著應是。
半個時辰後,徐洛音做好了桂花紅豆糕。
有了雲婆婆的指點,這次的賣相顯然精緻多了,剛出爐她便忍不住嘗了一個,黏軟的糯米與綿密的紅豆極大地滿足了味蕾,鼻尖充斥著馥郁的桂花香氣,她一邊被燙的抽氣一邊咀嚼,捨不得吐出來。
雲婆婆笑呵呵地給徐洛音遞了一盞茶,無意間瞥了眼天色,這才發覺快到傍晚了。
她寂寞久了,好不容易有人陪她說話,不由得有些不舍,但是雲婆婆還是提醒道:「時候不早,你該回去了,我也該去睡一覺了。」
徐洛音點點頭,遲疑片刻,她還是問道:「雲婆婆,您準備什麼時候回家?」
雲婆婆的家不在長安,在長安周邊的一個小鎮,不算遠,但是以雲婆婆的年紀,回去之後便很難再回來了。
「原本想著這個月便走的,」雲婆婆笑眯眯道,「但是馬上就要過年了,我若是回去,定是匆匆忙忙的,不如等來年春暖花開的時候。」
還能再與雲婆婆多相處幾個月,徐洛音很是歡喜,她陪著雲婆婆回到臥房,便帶著半籠桂花紅豆糕回去了。
沈韶現在已經下值了,等她到家,沈韶應該也回來了,正好讓他嘗一嘗。
她提著食盒走出雲記,迎面便是呼嘯的風,夾雜著雪花往身上撲,凜冽又張揚,醉意瞬間醒了大半。
下雪了?
她攤開掌心,一片小小的雪花躺在她的手心上,瞬間化為一滴幾不可見的水,帶著微微的潮濕,不留痕跡。
今年的初雪,來的著實有些遲。
她裹緊了衣裳往停在不遠處的馬車走去,忽然想起謝閒韻,她剛出發,也不知能不能順利前往壑州。
徐洛音微微蹙眉,輕嘆一口氣。
今年諸事不順,她迫切地希望明年早些到來。
快要走到馬車旁,風聲忽然變得更為凜冽,似乎還划過長劍出鞘時的破空聲。
徐洛音是武將之女,自然對這個聲音極為熟悉,她警覺地回頭,五步開外,四個蒙面黑衣人揮劍朝她砍來。
她瞳孔微縮,當機立斷丟到食盒,提著裙角往前跑去。
風聲嗚咽,像臨死前的哀鳴。
她咬緊牙關,任由斗篷與簪釵掉在地上、髮絲拂在臉上,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她要活著。
可危險的氣息始終如影隨形,幾息之後,她背後一涼,以為自己躲不掉了,沒想到下一瞬,「錚」的一聲,兩劍相碰,危機解除。
是沈韶來了嗎?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跑到一個死角,小心地縮在裡面回頭看了一眼,驚奇地睜大眼睛。
黑衣人和黑衣人打起來了!
不等她分辨,腳下忽然多了個人,她嚇得驚叫一聲,連忙捂住嘴,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正在打鬥的黑衣人發現了她,往這邊走來。
另一撥黑衣人擋住他們的路,兩撥人又纏鬥在一起。
徐洛音看了眼地上那個,似乎已經死了,躺在那裡一動不動,手臂和胸膛上都有血,將已經鋪了一層薄薄銀紗的地面浸染得殷紅一片。
這是來幫她的人還是來害她的人?
徐洛音拿不定主意,只思考了一瞬便決定不管了,她咬咬牙,轉身準備繼續往前跑。
只是沒等她跑出一步,抬頭便望見前方多了一個清雋身影,撥開重重雲霧與凜冽風雪,神色凝重地疾步朝她走來。
是沈韶。
當她需要他的時候,他總會如期而至。
方才果斷冷靜的徐洛音頓時眼眶濕熱,像是找到主心骨一般,提著裙角飛奔而去。
不等她張開手臂,沈韶先她一步緊緊抱住她,帶著失而復得的慶幸,將她嵌入骨血。
懷中人的溫度讓他激烈的心跳瞬間平靜下來,沈韶極力鎮定道:「阿音,你別怕,你別怕……」www.919y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