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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越呆呆看向他,忽地說道:「顧衍,我是不是好不了了?」
顧衍臉色驟變,心頭無端用上恐慌、失措、懊悔的情緒,不過頃刻又恢復淡然模樣,拉過她摟在懷裡:「你會好,且在好。告訴我,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我時而覺得有點糊塗。」
譬如這兩日,她便有些昏沉,記憶中的片段時而無端跳出來,她常常會陷入分辨那些片段究竟是何時何地的事情的怪圈。
她將這些奇異的感覺告訴顧衍,顧衍沉吟了一會,聲音溫和地安撫她:「阿越,你如今便像是餓了三日的人,乍然吃了一頓飯,胃腸已然飽了,然腦中還未感覺到飽腹,如此說你明白嗎?」
辛越點頭,他說的是冒險散去腦中瘀血時,一時勁兒太猛,她的身子不大受得住,糊裡糊塗丟了一日記憶,再想起來時又是一下刺激,腦子裡不一定能一下子盛滿她的記憶,總之還得慢慢來。
第66章 、辛揚
棲子堂,朱檐覆雪,檐下一串串的冰墜玲瓏剔透,映出廊下嬉笑玩鬧的大小身影。
「快點,快點!來,小傢伙!」
穿著櫻桃紅輕羅百褶裙的女子在銀白的雪地上打著轉小跑,身後跟著一隻毛茸茸的灰白色小狗,蹦來跳去,女子邊揮著手往前跑,邊「咯咯」地拿手中的軟骨頭逗弄著它,廊檐下,還立著兩個丫頭並四五個黑衣守衛。
這隻小狗是棲子堂的新客。
京郊大營設有犬鋪,前幾個月剛下了一窩小崽子,顧衍昨日親去挑了一隻,倉促離開時忘了把它帶上。
今日長亭便以一隻竹簍,兩塊紅綢,送小媳婦般將這小灰狗送進了棲子堂。
辛越當即便用一塊小軟骨和這小傢伙建立了堅定的感情,一下午都在與星游旁邊的空地上玩兒得不亦樂乎,笑聲直傳到前院,令顧衍批摺子時險些寫下狗爪子烹煮煎炸二十四式。
此時辛越的雙手扶著膝頭,氣喘吁吁地看著雪地里蹦蹦跳跳的小身影,晃了晃手中的軟骨,引誘它,「快來!」
小傢伙看眼睛一亮,哈著嘴開始鉚勁就要往她這撲過來,又突地一個急停剎住了兩隻前爪,尾部高高抬起,前爪低低壓在雪地上,靈活地一扭身子往另一端跑了去。
辛越不由抬頭,廊檐下其餘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退了下去,披了件鴉青色大氅的顧衍雙手攏在袖中,施施然站在雪地上,一隻毛茸茸的小狗繞著他腳下打轉,時不時地直立起身,將白白的爪子往他的靴子上一撓,一撲,留下小小的梅花印濕痕。
顧衍平日裡的形象太沉肅,此刻乍然有肉乎乎的可愛小狗在他腳下一撲一撲,憑空添了幾抹平易近……近狗。
辛越走過去半蹲下身摸摸它的腦袋:「小小年紀,見異思遷倒是學得快。」
小傢伙似是聽明白了話里的打趣,竟突然轉頭往她的膝蓋上撲來。
辛越低呼一聲,一個不防屁股便往後坐去,灰藍的天空、結了冰吊子的廊檐迅速從她眼前掠過,不過須臾之間,便有一隻意料之中的手掌撈住了她的腰。
世風日下,姑奶奶她竟然被一隻三四個月的小狗偷襲了。
她的身子並未著地,忙撐起身,道:「雪地軟乎,沒關係的。」
「嗯,下意識的反應,腦子還未動,手便先伸了。」顧衍仍是半蹲著,給辛越仔仔細細拍了拍裙角的雪沫。
辛越伸手拉他。
顧衍抬頭,將手放在她的掌心,倒不借她的力,只是捏了捏她的指頭就站了起身。
始作俑者端端正正地坐在雪地上,歪著一邊腦袋,似是知道自己做錯了,耳朵往後偏倒,圓咕嚕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著他們。
顧衍牽過她的手若有所思道:「這狗同你還挺有緣分。」
「嗯?怎麼說?」
「你們犯錯認錯的樣子,都是一樣的。」顧衍回看了她一眼,笑道。
辛越毛了,抓著他腰側的衣裳,將臉懟近,讓他好好看著自己:「我給你個機會重新說一遍。」
「好,好,你們不像。」顧衍心思電轉,淡笑道,「我訓訓它,它便也改了。」
辛越圓圓的眼瞪了起來,「你是說我不改?」
「哈哈——」
辛越對這隻小狗兒的喜愛直接體現在了行動上,著人開了定國侯府里的藏書閣,在裡邊埋頭看到入夜。
出來時神情激動,扯著顧衍的袖子要他定主意,「看了這許久,我想好了三個名字,你且替我做個決定,是叫霸下、白澤、還是天狗?」
「……」顧衍瞥了一眼桌案上的《山海經》。
你哪怕換一本書看呢……
拉著興致盎然的姑娘出了藏書閣,他提了一個十分關鍵的問題:「跟誰姓?」
「啊?」辛越認真想了想,懇切答道:「一人姓一個,狗跟我姓,日後我們的孩子跟你姓。」
「……」顧衍思慮半晌,勉為其難地同意了,順便取了個名字,「那叫心肝吧。」
「聽著不像我的姓……」辛越有些猶豫。
顧衍冷哼一聲,「它還真想沾你的姓?能得個同音便不錯了,長得狗模狗樣,半點氣勢也無,就曉得纏著你撒嬌。」
「……」她這才覺察出來,她的夫君同一隻狗吃醋了。
幸而辛越對心肝的興致到第二日便戛然而止。
緣由無它,比心肝更狗的人,辛揚回來了,給她傳了話,約她老地方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