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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衍心中抽痛,牙根隱隱發顫,不復往日從容。
他到此刻發覺,她回來了。
她只是被他帶回來了。她滿心還想著離開。
顧衍伸出手去,卻不大敢觸碰她,聲嘶喑啞道:「你氣我也罷,恨我也罷,辛越,我再不會放你走。」
辛越頓時感到一陣無力,「你想如何?你便是把我留在身邊又能如何?指望我當作前事皆無,同從前一樣嗎?堂堂顧侯爺,怎也會痴人說夢?」
顧衍沒有答話,靜靜看她,以沉默而不容置喙的態度。
辛越的眼淚一下就奪眶而出,「你憑什麼……」
顧衍低嘆一聲,「別哭。」
沒有用。
小聲的嗚咽漸漸變成嚎啕大哭。
顧衍上前摟住她,辛越邊哭邊踹,掙扎得厲害,聲音斷斷續續的,哭得氣都喘不上。
好久,他鬆開手,篤定的話從牙縫裡擠出:「我找了你三年,設想過無數同你再遇的場景,但從沒有一種,是讓你離開我。辛越,待在這裡,好好養傷。」
辛越頹在榻上,不願再看他,低聲冷道:「滾。」
顧衍默然站了一會,撂下一句「這府邸你想去哪就去,只一點,不能出府,」說罷頓了頓,似意有所指道,「你那袖箭做得倒是不凡,同那珠子我都已讓人丟去灶下了。」
辛越背過身去躺著,半句話也不想多說。
清冷的伽南香漸漸消散。
在床上滾了好些時辰,她也從被窩裡鑽出來,找回一些神采,顧侯爺雖然狠辣無情,但有一點好,沒見他說出的話反悔過。
現在看來,雖然局勢不明朗,顧侯爺的腦子更是不明朗,但至少小命無虞了,且安心地看陸於淵什麼時候來撈自己吧。
這時門外進來了一個穿著青色衣裳的小丫鬟,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端著褚色的藥碗捧到她跟前,怯怯地喚她:「夫人,奴婢服侍您喝藥。」
辛越不欲為難一個小丫頭,接過藥碗捏著鼻子三兩口喝下,太苦了!
喝完看這小丫鬟還杵在床邊,便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紅豆。」
好似更像一顆含羞帶臊的青豆。
「我問你個事,你可知我來時的衣裳,就是一套粉色的花里胡哨的衣裳哪去了嗎?」
「奴婢……」紅豆靦靦腆腆抬起頭看了一眼辛越,「夫人來時的衣物都被侯爺吩咐,拿下去……拿下去燒了。」
「……」
辛越氣結,擺擺手,翻身下床,扭了扭略顯僵硬的身子,自言自語道:「老胳膊老腿兒……」
紅豆麻利地為她套上夾絨外衫,低低地理了理辛越的裙擺:「夫人您都睡了三天了,身子骨能不僵嘛,今日難得雪停了,侯爺交代奴婢,等您用完了粥便扶您出去散散。」
說罷將一個雙龍咬珠的赤金手爐撥了撥碳,往手爐外套了棉套,遞到了辛越手中。
三天……辛越一訕,摸摸肚子,不說餓還沒感覺,一說餓,肚子都咕咕叫了起來。
三兩口吞完了一碗雞絲粥,實在是身處敵窩,形勢緊迫,讓她沒有品嘗食物的心思。
她試探著走出了房門,本以為會被某個侍衛攔下,沒想到顧衍真沒讓人把她關起來。
又試探著出了院子,還是沒人攔。
再試探著去探探敵窩,沒想到剛繞過廊下,轉過一個彎,差點和迎面而來的人撞個滿懷。
顧衍看著她,臉上不辨喜怒。
倒是他身旁的人,熟面孔啊。
這標誌性的外形,三年沒見也真是一點都沒變,和自己一般兒高的身量,和身高一般兒寬的體魄,圓潤得那麼剛剛好。
老倪一見到死而復生的夫人,眼睛亮了又亮,一骨碌便往前去朝辛越作了個揖,驚喜道:「老倪見過夫人。」
辛越尷尬地立在原地,「我不是……」
話還未說完,老倪便被顧衍揮退了,邊走邊還不由感慨,夫人居然真讓侯爺找到了,沒親眼看到,他還真是不敢信。
這幾年侯爺真是不當人啊……呸呸不能這麼在背後想侯爺,作為屬下,也就是忙了點,訓身手時狠了點,看侯爺的冷臉看多了點。
唉,想著又重重一嘆,為三年前的陰差陽錯,為夫人三年的生死不明,為侯爺三年的苦苦找尋。
走著眼前掠過一角黑色衣袍,老倪眼疾手快一提,將掠過的長亭拎了回來,嘖嘖道:「你小子,在信里說什麼侯爺三日未曾入眠,我急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八百里加急的暗件啊,你知道我跑死了幾匹馬才趕過來?」
長亭摸摸頭,憨笑:「倪大,我這也沒法子,侯爺三日不眠不休的,一應安排全撂下了,還得您來主事更穩妥些,侯爺麼,還是先哄哄夫人要緊。」
老倪讚許地點頭:「還算有眼力,這會不得去打擾侯爺與夫人,來來我與你說……」
老倪拎著長亭越走越遠。
老倪走了,辛越自是麻利地轉了身往回走,一眼也不想多看他。
徒留顧衍怔在原地,望著她的背影無聲出神。
第4章 、星夜探險
翌日,辛越是被顧衍叫醒的。
昨日不歡而散,到了晚間也不見他,辛越好容易鬆口氣,踏踏實實用了晚膳,睡了一個沉沉的好覺。
此時被喚醒,她睜眼先看到帳子上灑落的點點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