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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兇悍悍地上前,喝一句,「臭不要臉!」
不拘什麼都可以,但定是不該無聲無息地離開,將辛家姑娘的志氣丟到雲霄外。
辛越猛一攥拳,十指之間突然的力道讓她的腦子逐漸清明,攢起了滿腔熱辣辣、又怒又驚又痛的氣勢,猛地又回頭,正要氣勢洶洶往那竹林走,腳下剛跨出一步。
那兩道人影,卻已消失無蹤了。
蒼青的竹林被雨汽籠著一層薄煙,一帶清流從竹林深處盤旋而下,澄澈流水上漂著些許碧青的細長竹葉,一刻鐘前的歡喜又巧妙的情思,此刻隨著水流漂逝。
黃燈面上難得顯出擔憂,開口勸道:「夫人……侯爺為人,您是知道的,這當中必定有什麼誤會。」
辛越輕輕應了一聲,顧衍不是那種會在宴席中半途出來,與別的女子相會的人,他犯不著。
他的性子,若是真瞧上什麼人,會給她一個體面,給辛越也一個體面。
而辛越,也許會讓他死得體面。
黃燈的話很有道理,這一幕呢,或許是巧合,更甚者可能是一出專程給她看的戲。
道理她明白,但她這時候不想講道理。
只垂首道:「眼見不一定為實,但眼見定會讓人不高興。回去吧。」
不成想未回到席上,不高興的辛越在半道上便被人攔了下來。
來人是方才席上次桌的顧府親眷,顧二太太、顧三太太與幾位嬸子。
幾人道席上已散了,顧三太太邀著辛越往一旁的亭子稍坐。
辛越垂首挑下腰下絲絛落上的一朵白梅,輕聲道:「不巧,方才讓雨打濕了鞋,這會便要回了,請恕不能多陪。」
顧三太太愣了一下,辛越待他們老宅中人雖然不親厚,卻也時常帶著笑,端著不遠不近的態度,儘管她心裡覺著敷衍了些,卻從未見過她如此冷淡的模樣。
辛越正要側身離開,一旁的褚褐衣裳的婦人上前一步,道:「侄媳婦且慢!」
辛越舉著傘,垂首緩慢扯出一個笑,轉身去看,她對這位嬸子倒有印象,溫和道:「嬸子慢著些,雨大路滑,摔著可不好。」
眾人已是滿府找了辛越好半日,此時怎可能放人,瞧顧侯爺的架勢,怕是席散便要走了的,有些什麼話,再不說就來不及了。
這位嬸子面上一派焦急,苦著臉道:「侄媳婦,嬸子今日冒昧,想同你開個口。我們一家子,你伯父如今已然是仕途不成的了,就指著著兒子,可,可!」
顧氏似是說到了傷心處,竟拿拳捶胸,嚇得一旁的顧二太太連忙拉住了她的手,溫聲勸了幾句,她才哽咽著說:「可如今家業艱難,舉家都沒個差使,上上下下莫說掙個體面,便是維持也是難的!」
辛越斂了笑容,耐心聽著其他人的連聲附和。
「唉,我家那小子,成日裡想著要給侯爺分憂,卻不得法,話也遞不到侯爺跟前去,若是侄媳婦能……」
「我家那個,前日裡得罪了武安侯,如今還在牢里扣著呢,侄媳婦,嬸子求你幫著說個情,好歹讓人先出來,那等腌臢地方……」
哪有這般苦楚,顧衍從未限著按著顧家人的仕途前程,顧家小輩中也有兩個出挑的如今在六部當差。
京中人對顧府老宅之人態度複雜,沒有刻意交好,以免惹顧侯不快。
但也沒一個敢落井下石的,人家頭頂還冠著跟顧侯爺一樣的姓氏呢。人家顧侯爺能教訓自家人,但旁人若是下手,就是往顧侯爺臉上戳。
而官場之中,不針對、排擠、下絆子,哪怕態度只是平平,都是極好的了,所以,只要不是紈絝到扶不上牆,顧家人的仕途要比旁人好走得多。
眾人還在各自念著各家的經。
一陣風帶過,雨勢愈發大,落在傘面上發出嗒嗒悶響,擾得辛越心中些許紛亂煩擾。
眾人站在這梅樹底下,一貫儀態端方的當家主母們像被北風摧殘的花枝,重重油紙傘掩映之下,偶爾露出幾張哀戚的面容,已是惹了不少下人的側目。
辛越面上帶著微微笑意,耐著性子聽她們說完。
顧氏性急,見她不為所動,暗暗咬牙要使個狠的,猛然上前一步邁到辛越跟前,身子一矮竟是就要福身。
黃燈瞬間上前屈肘抵住她的手臂,止住她下滑的勢頭。
辛越屬實被這動靜唬了一跳,當即開口先將這一幕圓過去,否則雙方臉上都不好看。
「嬸子恕罪,我這丫頭來自鄉野,行止粗魯些,方見您要滑倒,沒輕沒重的衝撞了您,我在這代她向您賠個不是。」
顧氏忙站直身子,也不敢再有大動了,抹著淚說道:「嬸子只求侄媳婦在侯爺面前為咱們顧家人多說幾句好話,我們內宅婦人,如何都能過得,但爺們兒沒個正經活計,真是……」
辛越望了眼灰暗的天幕,道:「大家的苦處我也曉得,只是我們婦人只在內宅,侯爺再是好性子,也沒有讓我插手朝事的道理。」
見眾人又要開口,辛越換了只手撐傘,微笑道:「侯爺如今就在府里,各位嬸子們伯母們若有甚為難之處,我這便把侯爺請過來。」
話音一落,眾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都不敢答話。
她們敢對著面善的小媳婦哭訴,卻不敢真對著拿捏他們命脈的顧衍開口,只怕一句不慎得罪了顧衍,倒害了全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