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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越磕著瓜子捋思緒,這些世家經年累世盤踞兩江,手裡不但握著兩江經濟命脈,且聲望極大,先皇仁厚,沒騰出手治世家,任由其像春發藤蔓一樣,結成一片難擋的勢力。
只聞世家,不聞天家,在過往數十上百年間都十分尋常。
這十幾年,顧衍借著戰事一點點將勢力滲到兩江,從經濟入手,也扎紮實實花了七八年時間才將鹽鐵等幾項關乎國脈的產業抓回朝廷手裡,將江寧吳、寧兩大世家打得七零八落,沒能再爬起來。
但倒下一吳一寧,江寧還有數十大世家樹大根深,盤根錯節,纏在一處猶如一塊難啃的鐵餅。
溫靈均擦擦手,接著說:「楊大人一入江寧,果然是崔家人鞍前馬後,妥帖奉承,崔家引薦了幾十個小家族掌事人給楊大人,辛揚那邊有一份名單,上列各世家給楊大人的孝敬數額。」
辛揚年前奔著兩江稅賦去的,去年的稅賦已經補齊,但往年的簡直是一本爛帳,要從頭查起談何容易。
其中虧空最大的,肯定是這些大世家,譬如崔氏,辛越曾幫顧衍起筆,聽顧衍說過,崔氏主絲紡,染解質,與民爭利,其心可誅。
溫靈均莞爾一笑:「然這崔氏果真是心大的,竟私底下同陸相有往來。」
話音方落,「咔嚓」一聲,辛越嗑開瓜子的聲音在一室靜謐中被驀然放大,辛越尷尬地搖搖手,「你繼續。」
「繼續什麼繼續!」辛揚怒氣沖沖。
「小爺跟了崔明廣七八日了,昨夜裡,好容易逮著他出門,跟那崔明廣到了天水樓,你猜小爺看到誰,又看到陸家那小公子,不對不對,現在啊,人可是陸相啦,小爺同他交手幾次,他娘的下手一次比一次狠,不知哪找來的三教九流的人,小爺剛趴上他們窗戶,嗡嗡嗡幾隻蒼蠅一飛,人就昏過去了,再醒過來頭就成這樣了!」
辛越小聲道:「那不是什麼蒼蠅。圓尾蜂,微毒,蜂尾入體後致人迷|幻,之後昏迷。他還有一種劇毒的尖尾蜂,蜇下去一刻鐘內沒有解藥就得死。所以,我覺得……這藥抹不抹都是一樣的,你不如查一查,你昨日中招後有沒有做什麼不該做的事。」
辛揚:「……」
溫靈均:「……」
「你,你是說,」辛揚一把丟開銅鏡,哆哆嗦嗦地指著辛越,「小爺有可能在天水樓,眾目睽睽之下,跟個傻子似的,跳舞、撒潑?!」
辛越送了一顆瓜子仁到顧衍口中,道:「按著你這麼個德性麼,你不妨再大膽一點想,譬如當眾脫衣裳……」
話音未落,辛揚嗷地一聲,滿面悲憤地往外去了,「湖,湖在哪!小爺不見人了!」
辛越在後頭喊:「下湖記得脫衣裳!」
作者有話說:
下本開:《小神女》,專欄可見,存稿中,求收藏
【清冷傲嬌小神女vs火熱腹黑狗皇帝】
扁了?真貶了!
姿容卓絕的容大人從雲中回來,被皇上貶成九品,打入天牢。
你去牢里看看?
水晶燈,珍珠簾,鮫綃寶羅帳;
古玉枕,博山爐,琺瑯小靶鏡;
紅纓槍,九節鞭,玄鐵小袖箭;
還有四五個甩袖橫舞,白面朱唇的角兒給容大人唱小曲兒。
皇上:還想看什麼?
容九:胸口碎大石,脫衣裳那種,我要看真本事!
皇上:做夢!
第126章 、我的得意門生
溫靈均歉然拱手,到底是給辛揚兜底慣了的,將方才的話說完:「這幾日查下來,陸相同崔氏、周氏家主都曾見過面,具體商談何事無從得知,然近來兩江虧空稅賦的補繳進度確實滯緩了下來,不少世家都在觀望,猶豫該不該將虧空填上,楊大人快馬回京的奏報中報的數字,有七分是虛的。」
辛越微嗤,楊珂錦果然不負眾望,好的不學,一到兩江,做假帳的本事倒是學得一等一的快。
顧衍看她一眼,好似對楊珂錦所作所為不甚在意,臉上也不見怒色:「嗯,這事你們不必管,繼續盤點,把各家的虧空算出來。」
溫靈均報完便匆匆告退,追辛揚去了。
辛越走到竹簾邊上,站在顧衍身邊,吸一口暖熏熏帶著花香的空氣。
外頭楊柳堆煙,花圃上迎春花纖穠嬌小,金英翠萼,春光撲面而來。
辛越忽地轉頭,亮晶晶的眼睛看著顧衍,道:「顧衍,你是不是瘋了?」
顧衍背靠桌案,手肘反撐在上面,微微偏頭,挑眉看向她。
辛越看著外頭風來斗黃葩,心中很是覺得不對勁:「我越想越不對,你之前說,下江寧是為了將往年的稅賦查清楚,整頓世家,但你真想使雷霆手段讓世家把往年的虧空全部補齊嗎?」
顧衍輕笑一下,眉眼溫和,反問她:「若不是為了稅賦的虧空,我去年為何慫恿辛揚折騰出這麼大動靜,如今還親自來一趟?」
辛越來了勁頭:「因為稅賦虧空是交不清的,數十年的虧空,早就是一筆爛帳,他們私吞下去的銀子,很可能早就花光了呀,也有可能拿去置換成了什麼東西,甚至鋪出一條青雲道,好些已經無從查起了罷。」
顧衍喜歡看她認真思考的模樣:「有無從查起的,結合往年各行情市價,也能估算一二。」
辛越:「嗯,如今朝廷拳頭硬了,你也不是個能忍的性子,要硬生生咽下這麼大個啞巴虧,你肯定是奔著世家來的,但若要他們一下補齊就是要了世家的命,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的,何況成群結隊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