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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言我一語,師青也只是微微垂首,神色分毫未變,禮儀規矩好到了極致,周旁女眷心中又是一贊,果真是個寵辱不驚的。
皇后又舉起茶盞品了一口,放到一旁,淺淡說道:「說起來這位師青姑娘還是顧侯爺舉薦入宮的,顧侯爺才是慧眼識人。」
?辛越一時無言,看熱鬧的人成了熱鬧本人,火怎麼又燒到了自家身上。
顧衍沒有回答,專心給辛越布菜。
師青眼角餘光瞥向顧衍的方向,往日裡孑然一身的玄色身影旁竟坐了個女子,心中猛然一驚,再抬起頭一看,那人……竟是顧侯夫人!
心裡百轉千回,嘴角勾出一抹自嘲,她知曉自己與顧侯夫人長得像,若非如此,三年前顧侯爺也不會指了自己代替夫人去涉險。
彼時她初初上山便受襲重傷,再醒來就已被送上了回京的馬車,一切早已塵埃落定,聽說顧侯爺將狸重斬殺在雲城,大敗古羌,而顧侯夫人重傷,甚至傳出了不治而亡的消息。
如今,竟能在此見到真人。
她垂下眼眸,掩住眼底的不甘。
座下眾人聽著,雖心生好奇,也不敢去過問顧侯爺,但那顆八卦之心是熊熊燃起了,邊與身邊人交談,邊豎起耳朵關注著上首的動態。
「顧侯爺在雲城待了那麼久,認識師姑娘也不奇怪,師姑娘是將門之後,侯爺自是會照顧一二,不只師姑娘,凡上了戰場士兵的家眷,哪個沒有得到妥貼安置的?」有座下非鄭氏一派的,開口圓緩道。
「喲,那也沒有一個進了宮的呀,更別說長得還這麼像……」信意伯夫人白了那人一眼,尖聲怪氣地故意說一半漏一半,無端惹人遐想。
顧衍面色一沉,手中的杯盞擱到桌面,發出了不輕不重的響聲,卻像催命鼓似的擊在了上首鄭氏後族人的心中。
尤其是底下還在和各位宗親攀談的信意伯本人,面色瞬間就發青了,看到所有宗親都朝他擺手表示不欲多談時才看到自家夫人的行徑,直在心裡怒罵真是不知好歹的長舌婦人!
說到雲城,辛越想起來了……
她緩緩鬆開顧衍的手,心下頓時沉了下來。
這個女子,是三年前,在她被顧衍關在屋子裡時,那個替她去和古羌人接頭的替身,怪不得一看就眼熟。
只是,皇后與師青相交,是為什麼?
聽說了日前的八卦消息,準備一替到底,讓師青拿下顧衍?
可是今晚她亦出席了,還讓這麼個人在她跟前走一遭,是為了讓自己不舒坦?
好罷,她得承認,不管上頭那些人是故意做局還是無意為之,在某種程度上,確實對她造成影響了。
看著師青,辛越心中就想到三年前,紛亂破碎、極致痛苦的回憶,她不舒坦,旁人也別想舒坦了。
素手輕抬推開顧衍送到唇邊的瓷勺,輕輕道:「吃不下了。」
無視旁人的偷眼打量,她將雙手交疊放在膝頭,掀了眸子,準備一擊致命,懶得同這些人多費唇舌:「皇后娘娘記性真好,雲城一戰中失去親眷的女子送入宮裡的也不少,您就記住了個師青姑娘,宮宴都不忘讓人上來走一遭。」
嘲諷之意不加掩飾。
人都把手伸到臉上來了,不回敬一番真當自己吃素的呢。
皇后臉一僵,沒想到辛越看著柔心弱骨,一幅病弱之相,說起話來竟這樣不客氣,大喇喇地就將台面下的東西翻上來說了。
「顧侯夫人哪裡的話,本宮不過是覺得師姑娘投緣,況且茶道高深精妙,本宮亦心嚮往之。」
顧衍冷冷一笑,這些個不知死活的,不過沒騰手收拾他們,便把主意打到他的人身上了。
瞥了一眼上首幸災樂禍的人們,顧衍旋了旋桌上的酒壺蓋子,漫不經心說道:「皇后娘娘既閒著,臣想後宮大選也可以提前了,為聖上遴選品貌皆優的秀女入宮,也好早些讓聖上有第一個小皇子。」
字裡行間都是嘲諷,還有隱隱的威脅。
皇后萬年不變的微笑陡然崩裂,抿直了嘴角低頭看著自己攥得死緊的雙手。究竟,誰才是皇后!
旁邊的鄭氏族人面面相覷,若皇后無法產下嫡子,那她這個皇后,乃至整個鄭氏,這輩子都別想有出頭之日。
底下的大臣們互相交遞眼神,照祖制,聖上應再過三年才開始大選,如今鄭氏不過說了一句話讓侯夫人不高興,顧侯爺就能讓宮裡明年便開始大選。
還有朝政嗅覺異常敏銳的人精們還嗅到了另一層意思,那便是,只要顧衍想,皇子從皇后肚子裡出來還是其餘妃嬪肚子裡出來,都是他抬手之間的事。
這話也就顧衍敢說,不費吹灰之力地讓上頭的人氣都捋不直了。
於是大夥都暗暗盤算起來,不與顧侯夫人及辛府交好便算了,但萬萬不可得罪他們,不若護短的顧侯爺定讓他們悔到腸子青。
底下交談的官員和貴婦閨秀們大多練就了一身好本事,耳聽八方的同時都沒有停下細語交談,個頂個都是一心多用的好手。
故而首座上的尷尬並沒有持續太久,就以鄭氏族人的紛紛敗退而結束了。
師青知道自己被當槍使了,又聽了一番顧衍的冷語,心中更是酸澀難當,只面上還要鎮定自若,她不能和鄭氏族人退到他們的坐席,只好繼續找些茶藝相關的話題與皇后說著,不至於讓場面太過冷清,讓自己太過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