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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揚滿面春風:「誰說踐行就踐一日?此乃你孤陋寡聞了。小爺此去千山萬水,將歷千難萬險,要挖千金萬銀,踐半個月不行?」
辛揚定了宴,下午便要去請同行的溫靈均。
偏生傷了一隻腳,在棲子堂里跳著蹦著,踢翻了兩個花盆,推倒了一座落地琉璃燈盞。
在顧衍的臉黑下來之前,辛越忙吩咐十七用一頂轎子將人塞了進去往溫府送。
不到一個時辰,眼看一頂紅轎子抬到了花廳門口,其上下來兩個人,一前一後,中間一道三尺白綾連著兩人的手。
前者溫和清雋,白衣飄飄如謫仙,淺笑盈盈地向她拱手問好。
後者齜牙咧嘴,左搖右晃地跳下轎子,白綾繃到了最緊才堪堪站得穩。
辛越的眼神飄到白綾上,不知辛家列祖列宗看到用白綾送來的不孝子弟會不會樂意接收。
心頭默念了幾遍佛號,按捺下來,辛越微笑著將人往裡頭請。
第100章 、銀甲加身
「聽說府上來了一位江寧的廚娘?」
溫靈均定是在轎子裡聽了一路關於這廚娘的傳說,辛揚此人,從不知曉低調謙和為何物,不知將山梔描繪成了什麼三頭六臂的厲害模樣,但辛越此刻卻覺得這誇張來得很是時候。
便笑眯眯坐下道:「稍後一見便知。」
辛揚還拽著白綾的一邊,單腿跳過門檻,堪堪站定。就感覺到背後一陣陰風颳過,一道黑影從眼角出現,再反應過來,他已經坐在了膳桌前。
「再撞倒我的桌子試試。」
顧衍聲音一如既往的沉冷,辛揚心中警惕又後怕,多年來他的身手並無退步,雖然宮裡甚是安穩,除了前幾日鬧的烏龍,並無宵小敢不長眼地往宮裡刺探。
但他在京中樹敵不少,這些年來明暗裡打的架不知幾多,身手甚至略有長進,卻仍是被顧衍一脖領提了進來。
這只能說明兩點:
一,顧衍年長日久地壓榨他,已然讓他形成了不敢反抗的心理壓力;
二,他的長進如龜慢爬,顧衍的長進如豹迅猛。
他看著對面眉眼含春,低頭給辛越剝板栗的男人,呸,兩點他都不想承認。
除開辛揚,在座大多都是正常人,溫靈均收了白綾,攏進袖口,抬手向顧衍行了個官禮。
「顧侯爺安好。」
顧衍勾了下唇角,抬手示意他落座:「看來溫大人已經考慮好了。」
「下官願供侯爺驅使。」溫靈均點頭笑答。
辛越一愣,上次見面還是白身,顧衍果然說到做到,說讓他入朝為官,放在眼底下看著,就真將一株野草變成了家花。
但願這家花能安分些,莫要帶著她家的狗尾巴草,雙雙往天邊歪。
說話間,繪了千山飛雪的折式屏風後頭有些許聲音傳來,丁零噹啷,似在提醒,接著傳來一道輕盈的腳步聲。
眾人齊斂容。
一豆綠裙衫、高髻束袖的清秀佳人從屏風後頭出來,正是山梔。
清瘦婉約的小姑娘手上卻端著有她兩臂長的托盤,上頭密密麻麻,放著十幾個盤碟,讓人不忍多看,怕下一刻這托盤就砸到了她腳下。
然山梔信步走來,手上穩穩噹噹,還托著碩大的托盤屈膝福了個禮。
辛越沒有這個榮幸親自去觀瞻一番山梔顛大鍋的場景,但是如今看到山梔端大盤,也是油然生出一種人不可貌相的感覺,若是貌相,一定不能只貌一次,多貌幾次才能貌出名堂。
「咦?你怎麼也是瘸的?」
辛揚大奇,這姑娘手上功夫雖穩,走過來時左右腳卻稍有不平,沒聽說四體不健還能作廚子的。
溫靈均側頭看了眼辛揚,他立即反應過來此話冒犯又唐突,畢竟是個姑娘家,且怎好議論人的短處,實是不該!實是不符合他謙和知禮、翩翩貴公子的氣度!
辛揚慌忙起身做了個揖,道:「抱歉啊,小……我口無遮攔,你看你要怎麼同我計較都成。」
辛越頭皮發麻,同顧衍對視一眼,透出個意思「有這麼同姑娘家說話的嗎?竟讓人同他計較,怎麼計較都成?!」
顧衍遞給她個看破紅塵的眼神安撫她,似是想說「你早該看破,他定是討不上媳婦的。」
二人眼神交心只是一瞬。
這邊山梔聽了辛揚的話,霎時紅了一張臉,囁嚅道:「我……傷了腳。」
辛越乾咳一聲,從中圓緩:「山梔姑娘受了點小傷,過兩日便好了。」在辛揚恍然之後補一句,「但人家不用拿條白綾帶路。」
「……」
山梔定了定神,捧著托盤來到桌前,交給來幫襯的十七。
抬臂端盤的一剎那,座上眾人都感覺到她的氣勢凜然一變,在熟悉的戰場上,脫了嬌怯和順的外皮,露出自信從容、專心致志的模樣,真是很有名家大廚的派頭。
山梔慢舉輕放,頗有秩序地將托盤裡的杯盞盤碟一一擺到桌上。
四人都靜靜看著,山梔每換一個身位,辛揚就發出一聲捧場的驚呼,待盤碟都擺上之後,連辛越都呆了。
眼見圓桌上的盤碟中,盛滿菜食,煎炸煮燴脯樣樣都有,難得的是每道菜按了色澤、食材拼成了林木流水、山川河海、奇石異獸,每人跟前呈的景致都不同,合起來,卻是……
四人齊齊往一側的屏風看去,正是合成了一幅千山飛雪圖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