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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灌下半碗姜棗茶,肚子上捂著一個湯婆子,躺在床上哼哼唧唧。
說來這回小日子也奇怪得很,疼的時候當真是小腹從棘刺上滾過一般,疼得一口氣都喘不上來,可一陣疼過了之後,立刻恢復生龍活虎。
辛越在疼得要死和生龍活虎之間來迴轉換,覺得自己快得癔症了。
顧衍坐在床邊,眉峰寒厲:「不許胡言亂語!」
辛越癟癟嘴,此刻正是生龍活虎的時候,趁機要東西:「我要看書。」
顧衍聲音放緩:「不要勞神,好好歇著。」
「九連環。」
顧衍還是不許:「太寒了,明日給你做個暖玉的。」
「我的信。」
顧衍指指窗邊榻上:「在那,回頭讓她們給你念,睡一會。」
「睡不著……」
辛越的聲音掐得軟軟的,她的聲音本不尖,掐軟了就像棉花撓過心尖似的,這招很管用,顧衍拿她沒有辦法。
所以顧侯爺在夫人葵水的第一日,便深刻地見識到了女子的善變,果然只有比傳聞中更誇張,而沒有收斂的。
他被自家夫人從床上趕下來後,給她念了半日話本子,卻被挑三揀四,情感不夠充沛啦,語氣不夠抑揚頓挫啦,沒有動作演示啦。
他很想知道,花魁同才子談詩詞歌賦,談到榻上時他究竟要以何種語氣講出來,究竟要擺出個何種動作,此事沒有她同他搭戲,他一個人是絕然演示不出來的。
話本子不喜歡,他拆九連環給她看,卻因拆的速度太快,有羞辱病人的嫌疑,作罷。
九連環不能拆,他搬了矮几,左右手下圍棋給她看,她卻比任何一隻手都要激動,甚至從床上掙起來指點棋局,疼得滿頭是汗,圍棋被他一腳踹到了榻邊。
最後的最後,他在床邊打了一套拳給她看,折騰小半個時辰,辛越才昏昏然睡過去。
第129章 、以毒攻毒
庭階寂寂,穿堂風微涼,往來都帶青竹香。
顧衍踏出房門,黃燈等在台階下,看了一眼他身後的臥房,輕聲道:「侯爺,夫人此番小日子,有些蹊蹺。」
紅豆捧著托盤,從耳房過來,匆匆一福身,憂心得都有些語無倫次:「侯爺,夫人這噴嚏打得奇怪,奴婢也說不上來,屋裡頭也不冷,怎一個接一個地打,方才給夫人換衣裳,後背都是汗濕,除了雲城回京那次受了寒,夫人往常小日子也沒有痛成這般的。」
顧衍側首看黃燈。
黃燈不愧是永夜出身,近日雖然在近身侍候上屢屢受挫,夫人的大紅抹胸配青色褙子,給夫人的茶湯不是過熱就是涼透。但她發光之處在於邏輯縝密,行動極快,此刻恭敬遞上一份細表,道:「侯爺,這是夫人近日飲食,園中所有草木花石均已驗過,沒有異常,丘神醫已在書房等候。」
顧衍點頭接過,「別進內室,夫人剛睡下。」隨即快步往書房去。
下江寧不是一兩日的決定,未尋回辛越時,他就盤算著開春下一趟江寧,不過那時他也就是想著尋一處宅子有個落腳之地便是。
尋回她後,難免想著江寧氣候和暖適合她養身子,她又是個新奇性子,便選了這處別苑,莫說裡頭的亭台樓榭,山林湖澤,就是一草一木都是悉數登記在冊的,連池子裡幾尾鯉魚都有數,細緻到這個程度,為的就是這讓人不省心的小祖宗。
捏著手裡一卷細表,若外因可排,餘下便是內因了……
木門拉開,丘雲子和辛揚坐在桌案下首並排的兩張圈椅上,一白一黑兩顆頭湊在一處嘀嘀咕咕,長亭侍立在旁。
聽到動靜同時回頭。
「侯爺。」丘雲子拱了下手。
顧衍抬手,示意不要多禮。
辛揚直接起身:「辛越怎麼樣?可是病了?怎麼回事,莫不是水土不服?你怎麼照顧人的?她看著好養,實則破講究也不少,小時候家裡也養得精精細細,別是幾年前的暗傷吧?」
他不客氣地說了一堆,平時遇著顧衍他是慫,但跟辛越扯上,他就不慫了,想他辛小爺還有為了妹子提劍闖定國侯府的英勇時刻呢。
丘雲子心裡為這年輕人默哀,不欲在這作炮灰,拱了下手,準備先將正事辦了:「夫人可方便了?老朽這便去給夫人號脈。」
「一會去,她歇下了。」顧衍面色沉靜,坐在窗下仔細看黃燈呈上來的細表。
能睡能吃,估摸著沒什麼大事,辛揚趁機抓住丘雲子:「唉,快看看小爺這兩瓶藥,究竟是什麼玩意兒啊?」
說到這事,丘雲子面色凝重起來,移過一瓶給辛揚:「這瓶確是蜂毒的解藥,塗上兩日便可消腫。」
辛揚一聽,頓時眉飛眼笑:「小爺的絕世容顏又要回來了!」
他又撈起另一隻藥瓶子,喜滋滋道,「這瓶是不是能讓小爺容色更盛的?」
丘雲子老樹皮一般的臉上抖了抖,哼道:「能讓你面容潰爛、發紅腫脹,一刻鐘後暴斃而亡。」
顧衍抬起頭,眉目若劍,盯向辛揚手裡的藥瓶。
後者直接燙手似的把藥瓶往天上一拋,嚇得不輕。
丘雲子一口氣吊在嗓子口,瞪大了眼,剎那間滿面漲得通紅,眼珠子險的突破眼眶。
嘶啞的喉嚨口剛蹦出一個音,黑光藥瓶已經穩穩噹噹被長亭抓在了手裡。
丘雲子長舒一口氣,面色也漸漸平緩下來,手撫著胸口,難得失態地低吼出聲:「小心點!這裡頭的東西灑了一滴你給侯爺干二十年也賠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