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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衍緩緩說:「三水十八彎地勢險要,但密林深處有避世不出的族群,要論地形熟悉程度,沒人能比得過土生土長的。多年前我率兵收復南地沿海,插了一支五百人的私兵進去,收復了半數族群,如今該到起用的時候了。」
辛越笑不出來了:「真會起戰事嗎?」
「大的戰事起不來,」顧衍沉下臉,「但渭國野心勃勃,頻頻把手伸過界,不一次把手剁了,總歸是個隱患。加之,阿越記得年前我派辛揚下兩江的事麼?」
「記得啊,」辛揚剛從兩江回來時,那叫一個財大氣粗,一車一車地往府里給她捎東西,「不知道的,還當他去的不是江寧,是去洗劫國庫了。」
「江寧就是另一個國庫,」顧衍意味深長一笑,「過年了,渭國四十萬兵馬駐在邊境,與江寧就隔著三水十八彎,若你是江寧世家,會怎麼做?」
「呃……」辛越手指頭不自覺繞著垂下來的頭髮絲,「把錢藏起來,或者搬家,怕打仗麼。但是動靜太大了,牽一髮而動全身,最好先確定一下打不打仗。」
「對,」顧衍讚許地看她一眼,「那你說,要不要適當給世家一個賄賂官員,換取消息的機會?」
「要的。」辛越點點頭,恍然大悟,「所以,你把張起思放出去,讓他穩住兩江世家,年後再自己到江寧去一鍋端了?」
顧衍頗帶暗示地捏了捏她圓潤飽滿的臉頰:「阿越果然是我的小師爺。」
「……」辛越執筷的手頓在半空,閉上眼想像了一番筷子扎得他東逃西竄的樣子,一息之後神色如常地夾了一筷子薑片到他碗裡,須臾,想到了什麼似的猶疑地問,「一個月前……陸於淵一個月前就在南邊給你找麻煩了嗎?」
顧衍趁她托腮看牆思索時,將薑片塞到米飯底下,撥弄撥弄,外頭再看不出來,「嗯,此子心眼甚多,甚歪,所以渭帝薨逝之後,我推了渭國二皇子一把。」
辛越的筷子掉在了地上:「渭帝死了!?」
「吊著一口氣罷了,里里外外多得是人想要他的命,我不過……順水推舟,二皇子繼位新君,同陸於淵一向不睦,他不回也得回,省得日日將心思打在你身上。」
顧衍語氣漸漸陰戾,「但沒想到他將烏靈推出來,借皇后的手攪渾了水將你帶出京,臨了也不忘惹事。」
他沒有說出口的是,如今陸於淵在渭國同二皇子斗得風生水起,但願他會喜歡自己送的一份大禮。
「……」辛越倒真沒想到裡頭還有這樁事,怪不得陸於淵這般一路急行,她接過顧衍遞來的筷子,「私心裡,我希望他不要再踏入齊境一步。」
顧衍沒說什麼,二人都知道這只是個妄念,往後還有不盡的麻煩等著他們,如今還是好好吃飯罷,她的目光移下:「你……你碗裡的菜都吃了?」
「都吃了。」
辛越有些狐疑,側身看了看他底下的地板,又看他的桌子:「真吃了?」
顧衍風輕雲淡:「真吃了。」
「……」辛越心裡驀地升起一點愧疚,給他舀了一碗湯,「那個,壓一壓辣。」
一頓飯吃下來,辛越碗裡乾乾淨淨,顧衍難得剩了點飯底。一問,顧衍才說他雖是做樣子,但十分怒里有三分倒是真的,辛越聽得心疼,陪著他歇了個晌。
起來時顧衍已經去了校場。
辛越端著一盞茶看話本子,聽黃燈說門口那兩人教打了二十軍棍拖下去了。
二十軍棍下去,只怕路都走不了了吧。
她這麼說時,黃燈沉靜的臉上現了一絲不屑:「軟腳蝦罷了。」在黃燈心裡,她進進出出時沒有踹他們兩腳都當得是極有涵養了。
辛越看了兩本話本子,抖了一地雞皮疙瘩,便在高几前繼續畫那幅被顧衍盤活了的紅梅,直到天色晚了,顧衍還沒有回來。
她聽到了外頭嗚嗚咽咽的風雪聲,打開窗格,被撲面而來的雪霰迎頭打了個激靈,手一抖就將窗格合上了。
黃燈點好燈,轉頭急忙過來搓了搓她的手,道:「夫人,莫要開窗。」
顧衍推門進來正好瞧見這一幕,眉頭一皺,有些不悅,低喝道:「下去。」
辛越被他拉到身邊,笑著摟住他的手臂:「你也太兇了,黃燈不過是擔心我著涼。」
顧衍不喜旁人碰她,此刻卻有些羞於啟齒,只是將她的手貼到了自己裡衣和外衫之間,眉毛蹙起來的時候,上頭一片雪花融成水滴落在他的鼻翼:「怎麼這麼涼。」
辛越伸出手按在那滴水珠上:「畫畫。」
顧衍偏頭去看,窗下高几上放著兩本話本子,畫紙上除了兩枝歪扭的紅梅就是稀稀拉拉幾叢蘭花、幾株無節的歪竹,還有一團氤在一起的,「那是……太陽?為何畫在底下?」
「……」辛越跳起來,手指點在那團橘色上,「你看好!看好!四君子還缺了什麼?」
大羅金仙來了也看不出那是朵菊花……
第95章 、黑衣少年胖娃娃
第四日,辛越沒再黏著顧衍東跑西跑,江嘉年回京了。
老倪估摸著日子,早早地尋了武安侯高聿其,京中的衛戍、警備和治安保衛都歸他管,只稍稍提了一句,兩江總督耿思南大人即將入京,他夫人與自家夫人乃是最要好的手帕交,高聿其便懂了,當即吩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