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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衍抬眼,臉上顯出不屑,冷聲道:「過獎。」
不知道這倆打什麼啞迷,辛越在心裡將線索捋了捋,若是太后是三年前雲城的那隻黑手,她要置顧衍於死地,這太正常了,顧衍把持朝政,除掉他,就能重掌大權,那太后碰不過顧衍這塊鐵板,拿她下手雖然卑鄙了些,也不失為一個直接有效的手段。
可這跟陸於淵有什麼關係,他不就是在雲城撿了她,他是如何得知雲城守備府底下有那樣錯綜複雜的地宮暗道,太后又為何要幫他設慈寧宮那個局,還讓他進入建章宮這個密室,他和太后……
辛越本能地看陸於淵,他靠在石壁上,脊背的弧度微彎,在滯悶的暗室里顯得有點兒落寞。
她的心裡滾過一個想法,眨了眨眼,被自己驚了一跳。
沉悶的密室,連燭火都在靜靜燃著,不曾跳動一分。
陸於淵突然看向辛越,看到她臉上的猶豫不決,他的臉色驀然白了白,「你別亂想,上方山做手腳的人不是我,我撿到你也屬實是你命不該絕。」
辛越腦中嗡了一下,隨即歸於平靜,她撫著胸口:「嚇死我了,若是你將我炸個半死,又將我救回去,那陸於淵,今日我不讓你交代在這我也不姓辛了。」
聞言,陸於淵臉色煞白煞白的,就開了口:「那,若是我的親人對你下的手,你會恨我嗎?」
辛越一臉莫名,沒什麼所謂地說:「那又不是你的決定,我恨你做什麼,可這同你爹有什麼關係?」
「不是我爹。」
辛越接得飛快,「對啊,對我下手的分明是太后,可……」
說到這,辛越腦子裡滾過一道驚雷,她震驚地看向陸於淵,「太后是……」
陸於淵神情荒潰,十分難堪的樣子,終是點了點頭,「她是我母親。」
辛越感覺到自己的腿一軟,顧衍環著她肩頭的手不自覺收緊,抬眼直直看向陸於淵,冷肅的面容平添幾分煞氣。
顧衍接著陸於淵的話說:「我本不大能確認,但不成想你自己撞了進來,倒解了我心裡的一個疑惑。我原本想,先皇留了一支灰羽衛給太后,太后把他們分成了兩撥人,一撥給了鄭家,同我制衡,但是鄭家這些年著實不像扶得起來的樣子,那只有一個可能,她將灰羽衛一分為二,她留著另一撥人,究竟想做什麼。」
他看著陸於淵手裡那枚玉佩,嘲諷道:「原是給了你。」
辛越看著一側的燭火,悶悶想著,怪不得,怪不得在慈寧宮,太后會幫陸於淵設局讓她進宮,不過是陸於淵開了口,或是同她做了什麼交易,讓太后不惜將顧衍得罪死也要幫他。
她又看向陸於淵,目光些許複雜,她所了解的陸於淵,肆意,張狂,不羈,驕傲,不懼世俗,不畏人言,但他要面子,死要面子。
如今在她面前,把身世揭給她看,看,我是一個私生子,我母親自打我生下來就不承認我,我父親從來不管我,只想攬權,被我反了之後還要殺我。
他那表情,就仿佛在說,你看我可笑不可笑?
聲音十分晦澀,「你會不會恨我?」
她心裡酸酸澀澀的,輕輕搖了搖頭。
還未開口,密室里的火燭突然跳了幾下,她整個人突然被顧衍扯到身前,一隻大手托住她的後腦,死死埋在他的懷裡。
「侯爺!」
辛越剛提起的心就松下來了。
掙開他的手便見得長亭從密道中竄出,一眼掃到了自家主子,氣都沒喘勻,就先上來確認他們是否安好。
天地良心,侯爺和夫人進了密道,不要人跟,他們守在外頭又突然受了幾個黑衣人的襲擊。那些招式奇詭不已,噴毒煙,耍障眼法,怎麼下九流怎麼來,被他們纏了好一會,才得以脫身進來,如今看這倆主子神情雖然不太妙,好歹沒出事就成。
顧衍按在腰間軟劍上的手鬆下,目光沉熾掃過陸於淵。
後者偏著頭,恢復了玩世不恭的模樣,一手朝他擺了擺,一手按在牆上,身後驀然出現一個黑洞,他的雙唇動了兩下,話音淹沒在機關滾動中,隨即往後一躍,消失在眾人眼前。
辛越怔在原地,他說的是,抱歉。
長亭掠上前去,只摸到了迅速合起的石牆,回頭看向他們,神色凝重:「侯爺,機關毀了。」
「嗯,走吧。」
辛越被他圈在臂彎里,整個被帶著往密道里去,好半天思緒都回不過來。
眼前昏昏暗暗,像來時一般,只有一隻火摺子,一星點暖暖的火光。
但她的思緒已同來時截然不同。
她知道了誰是傷害自己的人,知道了皇宮秘辛,知道了陸於淵心底的難堪。
他抱什麼歉啊,辛越心底冒起火絲,做錯的分明是扯著情之一字的旗子,縱了情卻不曉得善後的父母罷了。
她幽幽道:「守備府底下是個四通八達的兔子窩,建章宮底下也是個四通八達的兔子窩,看來太后是屬兔子的。顧衍,找個時候把這填了吧,免得哪日……蕭牆起了禍。」
「好。」
「好在其實不是我倒霉,是太后要針對你,結果差點弄死我。」密道還是好黑,她拽著顧衍的衣裳。
「是我連累你。」
「對,那你順便答應我,找該算帳的人算帳,別算錯了帳。」
辛越蹬鼻子上臉這招是跟辛揚學的,家族絕學,顧衍覺得她簡直青出於藍,好在他動了動腦子,沒有應下。